第659章 为她挽旗的手（3）

头上，太史阑偏头对容楚看了看，正看见遥迢云路，蹀垛兰草，拂面旗帜，和他那双骨节精美的手。</span>

    <span>她恍惚中觉得此刻场景熟悉，冥冥中似有呼应</span><span>，只是此刻也来不及多想，只道：“此人心性已经非人，听她刚才那话，已经为暗害季宜中做了铺垫，看样子，天节必将换主。”</span>

    <span>季宜中伤势其实未必致死，但乔雨润刚才那一叫，却让万军听着，都以为他中了必死之箭。</span>

    <span>容楚脸色在霞光中微白，神情云淡风轻，“无妨，只要你我在。”</span>

    <span>她一笑，将手搁在他掌心，两双手掌微一用力，迎风一扬，大旗再度猎猎招展。</span>

    <span>是夜，病榻之前，乔雨润不顾自己重伤，对季宜中百般施救，但季宜中依旧不可避免地衰弱下去——箭上，是淬毒的。</span>

    <span>至于那毒是容楚箭上的，还是乔雨润下的，已经无人追究了，自然算在容楚头上。</span>

    <span>季宜中呼吸渐弱，盯着重伤犹自忙碌的乔雨润，看她当此时依旧将众人指挥得井井有条忙而不乱，眼神满是感激，最终化为坚定之色。</span>

    <span>随即他命众将齐聚主帐，宣布了以长子季飞为主将，聘任乔雨润为总军师的遗命，并要求季飞视乔雨润为恩人和师长，好好听她的意见。</span>

    <span>季飞点头，季宜中注视着面前高大的三个儿子，心中苦涩——三个儿子品行都不错，但都资质平庸，这也是他一直担忧天节军去路，不肯交出军权的原因，他毕竟征战多年，仇敌无数，如果失去天节军，他怕他的三个儿子不能自保，季家会彻底倾毁。</span>

    <span>到如今，希望乔指挥使能够助他们一臂之力吧……</span>

    <span>“如果……如果朝廷让步……”他吃力地吩咐乔雨润，“那就罢了吧……只要保得季家人安稳就好……”</span>

    <span>到得最后，他心志清明，终于明白以一地之军和朝廷对抗，如果不能很快下丽京，下场堪忧。</span>

    <span>而丽京有容楚太史阑在，便如铁城。</span>

    <span>乔雨润诚恳点头。季宜中舒出一口长气，闭上双眼，最后一刻，喉咙里咕哝一句，“陛下……”</span>

    <span>声音戛然而止，他最后要说什么，无人知晓。或许是痛斥，或许是遗憾，或许是哀求，或许是无奈解释，但无论如何，一生忠义，光辉功勋，到如今已经如白染皂，这一条路走到了黑巷，也只能这么一闭眼走下去了。</span>

    <span>他闭目的时候，是一日之中最黑暗的时辰，满军哀哭，换上素白的旗帜，远望去像忽然下了一层斑驳的冷雪。</span>

    <span>乔雨润走出大帐，注视这哀伤新雪，唇角慢慢弯起。</span>

    <span>“军师……”新任统帅在她身后问，“你看，我们下一步该怎么走……”</span>

    <span>“大帅。”乔雨润抚摸着断臂，唇角犹带笑意，声音却已经调整得满满哀凉，“丽京京卫和上府军虽然只有七万，是我等一半之数，但有容楚在，三日之内，我们必定不能下丽京，而最多三日，苍阑军就要到了，届时，我们会腹背受敌。”</span>

    <span>“那你看应该如何？”</span>

    <span>“放弃丽京！”</span>

    <span>身后沉默，对方被这大胆想法震住。</span>

    <span>“放弃丽京，转头迎上苍阑军。一来对方长</span><span>途跋涉急行军，是疲军；二来急行军多半不带重型武器，战备不足；三来对方绝对想不到我们会放弃丽京掉头攻打他们。如此，我等可以抢个先机，最差也能小胜一场，就此打开北上道路，然后……”</span>

    <span>“然后什么？”</span>

    <span>她回头，嫣然一笑。</span>

    <span>“然后和五越联军汇合！败天纪，逐极东上府，夺北地三行省，占南齐半壁江山！”</span>

    <span>景泰六年九月十八，叛变的天节军忽然放弃丽京，一夜之间，城头上的人发现城下黑压压的人群不见了。</span>

    <span>容楚当即飞鸽传书，令即将靠近丽京的苍阑军放缓速度，暂停行军，停留在东马营谷地。</span>

    <span>这一停，令在前方东马山埋伏的天节军大出意料之外。埋伏一旦等久了那就不是埋伏，乔雨润不敢让大军在丽京附近多停留，因为她没有把握容楚会不会点齐京卫追出京。</span>

    <span>换成别人，京卫要守卫京城，自然不可能。但容楚用兵胆子极大，狡诈如狐并且擅长急行军，他如果风一般卷过来，和苍阑军前后夹击，天节军就会吃大亏。</span>

    <span>乔雨润只得放弃埋伏，袭杀在东马营谷地的苍阑军，此时苍阑军因为她的犹豫，已经得到了休整，又选择了一个易守难攻的地形，正精神奕奕地等他们来，而天节军埋伏不成，士气已堕。此消彼长之下，一场接战，苍阑军以一敌三，将天节军杀了个落花流水。</span>

    <span>如果不是太史阑考虑到天节军毕竟是</span><span>南齐人，是内部矛盾，不必下太大狠手，天节这一次想必已经死伤无数。</span>

    <span>乔雨润无奈败北，不过她原本就没打算恋战，她也是个狡猾人物，一触即溃，一溃即走，迅速打开北上通道，往极东而行。</span>

    <span>而此时的极东、鄂西、延江三省，无数五越遗民开始往极东汇聚，除却原本占据五越地盘的越民之外，一些早已迁入内陆，已经和当地汉民通婚的五越遗民，也有不少人离开原住地，往旧日家园进发——没有祖国的人，内心深处永存无根的悲凉，一旦听见来自家国的召唤，便难以抑制渴望回归的萌动。</span>

    <span>景泰六年九月二十七，极东总督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