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没有人不想抢,除了种师道,谁还会留下来?我就不信大焱还有另一个种师道!”
萧干说得并非全无道理,如果大焱再涌现出几个像种师道这样的人,也就不会数十年来一直被辽国打压欺辱,只能靠岁币来维持和平了。
张楚剑苦笑一声,意味深长地直视着萧干,而后冷峻凝重地说了一句:“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啊…”
他无法看到战争的全貌,却能够通过种师道这样的将帅,看出事出无常必有妖,这就是谋士的天赋和嗅觉。
他不知道种师道布下了什么阴谋,却知道对方肯定有后手准备,而后手准备的最佳位置,自然就是居庸关。
也就是说,虽然他仍旧想不出种师道还有什么将领和军队可用,但他心里已经确定了七八分,种师道对居庸关,肯定已经开始有所动作了!
甚至于他心里隐约能够感受到,居庸关怕是保不住,他才会冒着这么大的怨气,也要将这些军械运送回来。
因为一旦失去了居庸关,那么这些器械,就是他们将居庸关夺回来的最重要资本,又如何能够丢弃?
想通了这一切之后,萧干终于沉默了。
在决意攻打幽州之前,其实萧干和张楚剑就已经想过这个问题,他们甚至还考虑过,是否该留下一部分人来守住居庸关。
只不过审视全局之后,萧干认为此举并无必要,且不说童贯已经抽空了北伐军的兵力,单说北伐军在幽燕还未站稳脚跟,大军北上大定府之后,根本就没有成型的军队足以威胁居庸关。
不过他最终还是按照张楚剑的建议,留了部分人马在关上,只是留下来的,绝不可能是精锐部队,因为他们对攻城战有着天生的劣势,幽州又是出了名的坚城,如果不能调集全部精锐力量,想要打下幽州并不太可能。
他们之所以不分昼夜地强攻幽州,就是为了能够尽快赶回居庸关的老巢,之所以想要丢弃辎重来获取行军速度,也是在担心着居庸关。
如今想起来,张楚剑难不成在出征之前,就已经未虑胜而先虑败,考虑到了居庸关有可能出现的危机?
念及此处,连萧干都不由感叹,若论智慧,无论是辽人,奚族人,还是女真人,终究还是比不过汉人啊…
若果情况真如张楚剑预言这般,那么居庸关此时应该早已失陷敌手了吧,毕竟他们在幽州耽搁了这么多天。
一想到被幽州的老将种师道拖延了这么长时间,军队死伤过半却毫无所得,连老巢居庸关都要被偷掉,萧干心里既有愤怒,又有无奈。
曾几何时,大焱的军队已经强大到了这等地步?
北伐大军攻打大定府,或许还有人说是趁火打劫,如今辽国举全国之兵近乎七十万,要与女真人决一死战,大焱北伐军想要趁火打劫,分一杯羹,稍有点胆气,也就能够成事了,更何况童贯麾下还有三十万精兵。
如果想要自我安慰一番,这也算是个极好的借口,但萧干却无法找到理由来安慰自己。
因为种师道并没有趁火打劫,他凭着一座城,凭着一万西军老卒,让战无不胜的六军大王萧干,统兵七万有余的萧干,裹足不前,硬生生被阻在了幽州的城门之前!
他甚至连城门都没有攻破,最后还是视死如归的种师道,主动开城与之死战,而素来不畏死战的辽人军队,竟然在他萧干的带领下,退缩了!
萧干可以将之当成为谋求自立王国的隐忍权宜,也可以将之当成战略上的转移,但无论如何都掩盖不了一个事实,他确实败在了种师道的手上!
手握七万重病的他,败在了只有一万老卒的种师道手里头!
这也是他一路上郁郁寡欢,对身边的事情提不起兴趣的最主要原因,难道辽国真的走到了穷途末路,而大焱真的要重新崛起了吗?
不,他可以不管辽国的存亡,但他不能放弃为奚族人建立属于自己王国的信念!
幽州可以不要,但居庸关,绝对不能丢!
萧干双眸陡然爆发出斗志,仿佛再度点燃了战斗的热血,他将右拳敲在胸上,朝张楚剑行礼道谢,而后亲自督促军队,加快了速度,往居庸关而去!
大雨虽然停歇了,但阴云密布的天空并没有因此而放晴,似乎仍旧在酝酿着雨意,似乎要将一整年的雨,都放在这几天来倾泻一般。
那阴云笼罩的远方地平线上,渐渐出现一些山岳的幻影,仿佛在召唤着萧干的大军,也仿佛在警告着,让他们不要靠近。
雨后的水汽充斥在空气之中,潮湿得很,遥遥里似乎传来了金戈铁马的声音,就像无数上古英灵在哭泣,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充满了悲悯地俯瞰着萧干的军队。
仿佛这阴云之下的泥泞之路,通往寒冷死亡,和无尽的黑暗,风吹起萧干大军的狼旗,像一杆杆,招魂的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