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推开了,一个二十来岁的姑娘走出来,个子不高,一张娃娃脸单眼皮,眼睛不是很大却很有神,齐眉的短发,干净利落。模样称不上漂亮,但是长得很喜庆讨人喜欢。仔细看了看,大致还能认出来正是立春,眉眼之间依稀还有些小时候的模样。
立春看着我们,皱着眉头没有认出我们是谁。也难怪,我们搬走时她还小,做梦也不会寻思到我们。我只好硬着头皮隆重推出自己和大牙。
立春歪着头想了想,眼珠叽里咕噜转了好几圈,又仔细的打量着我们,惊呼一声,终于认出我和大牙,脸上抑制不住的兴奋,赶忙把我们让进屋子里。
大牙刚一坐稳,就冲着立春啧啧发叹:“都说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以前总觉得这话有些空洞,今天一见到立春妹妹,终于豁然开朗啊。妹妹你这出落的真是百般难描啊。增一分则太长,减一分则太短,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刚刚恰到好处,妙啊!妙啊!”
这番话说完后,就看他瘪瘪嘴,冲着立春不住地点头。大牙高就高在说这种话根本不用打草稿,而且还能做到脸不红,心不跳。立春被大牙这一通神赞给惊呆了,转瞬就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笑出来了。
虽然这么多年没见,但是毕竟从小就一起长大,说说笑笑之间就没有了陌生感。
立春好不容易才笑够了,擦了擦眼泪,冲着大牙连扔了两个媚眼,学着大牙的语气说:“英明神武的大牙哥哥,这么多年不见了,现在你也是才貌双全、清新俊逸、雅人深致啊……”
话还没有说完,自己就忍不住地笑起来。
我瞅了瞅在一旁被噎得直伸脖子还保持着正襟危坐的大牙,又看看笑得都快岔气的立春,也有些忍俊不禁:“你们两个呀,就都别相互吹捧了,不过话说回来,立春的确可是漂亮多了,就像童话故事里的公主一样聪慧可爱,娇俏可人哪。”
“来亮哥,你是说我长得小,长得卡通呗?不用拐弯抹脚地挑好听的说。”
我还真没想到让人家给挑了理,一时间有些尴尬,和大牙一样都蔫儿了。
“先不和你们斗嘴了,你们这么多年都没有消息,今天怎么突然回来了?”
我和大牙一看人家主动问了,也就不再客气,一五一十把那老头尸体的事说了一遍,别的事情一概没说。
看着立春瞅我俩的那个眼神,大牙赶忙又把诳骗村民的那些大话搬出来。
立春听说我们这次来的职责是什么抢救保护民族民间文化遗产,挖掘整合民间民俗文化资源的话后,显得很是惊讶,不停地来回打量着我们,从她的眼神里可以看出来,怀疑的成分远比崇拜的成分要多得多。
立春明白了我俩的意思,想了一会儿对我们说:“来亮哥,大牙哥,虽然我接了奶奶的香,可是我还没有出过马,这事说实话我也没底。”
我和大牙都有些泄气,想想也是,眼前这么一个娇滴滴、小巧玲珑的姑娘怎么可能是“神婆”呢?
我看了一眼大牙,然后对立春笑了笑,一再地说我俩这事就是随便问问,也不一定非要弄个清楚,只是有一些疑惑和好奇。并一再嘱咐立春以后常联系,一定要打电话给我们,东拉西扯聊了一会儿,就和大牙起身告辞了。
看来这次出师有些不利,范大娘去世,虽是后继有人,可也和没有一样,就立春那小体格,不要说请神了,我看腰上挂上两串铜铃就得给她坠趴下。
我和大牙一路上长吁短叹,走出没多远,突然就听到后面有人喊我们。
回头一看正是立春,背着一个大大的牛仔包,戴着帽子,正颠儿颠儿地往我们这边跑。
我和大牙有些不解,就往回迎了过去。立春跑到我们跟前,脸颊发红,气喘吁吁,一边大口喘着气,一边说:“来……来亮哥,大……大牙哥,我……我和你们……去……去看看吧。”
我和大牙一听这话,差点就没昏过去。
大牙看了看只到他肩膀高的立春,拍拍她的脑袋:“妹子,勇气可嘉!巾帼不让须眉,让哥哥真心地佩服。可是你用不着这样,大好的青春应该做些对人民有意义的事,至于奉献终身的事你现在还早点,想开些啊!妹子,赶紧回家吧。”
大牙这话可把立春气够呛,虽然人小但嗓门大,说话像崩豆一样嘎巴溜脆:“咋的啊?大牙哥哥,你是看不起我呗?你是不是以为我去是主动送死啊?个头大就一定厉害吗?恐龙还不是照样灭绝了!我告诉你,真到了那里,说不定谁哭天抹泪呢?行不行试试呗,是骡子是马不也得牵出去溜溜嘛!”
我和大牙苦口婆心地劝了立春半天,但这丫头还真是倔得要命,坚持一定要去。最后实在是拗不过他,也就同意了。
立春很兴奋地坐在大牙的自行车后面,路不好大牙自己骑也晃晃悠悠的,再加上后面这位又不稳当,这一路上没走出多远就摔了好几个跟头。不过好在人没啥事。
立春说啥也不坐大牙的车了,于是坐在我的车后面,紧紧地搂着我的腰,不乱动,听话多了。
午时刚过,北风呼号,阳光黯淡。乡土道上,两辆自行车像喝醉了酒一样,摇摇晃晃地向前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