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三爷执壶的手微微顿了一下,虽说也就是一两秒的事情,动作很小,但还是没逃过我的眼睛。董三爷继续倒着水,一边反问我,为什么突然会这么问?
我不答反问道:“三爷,恕我冒犯,您爷爷董文廷是不是就是当年东北大局的大柜董大愣呢?”
董三爷把壶小心地放在台面上,重新打量了我一阵,并没有出声。
我笑了笑,用手指了指大牙,骗董三爷说,大牙的爷爷是当年寨子里的“白玉柱”,报字“小旋风”,老爷子没事时经常讲些陈年旧事,所以我们才知道东北大局这码事。上午看到墓碑上老太爷的名讳后,难免有些吃惊,本以为是重名重姓,仅仅是巧合,不过结合整体的墓相来看,我还真有些拿不准了。
董三爷眼睛低垂,好像是在想着什么事情,好半晌,才抬起头,告诉我们,这件事恐怕世上除了他自己,也就只有我俩知道了。他也是听他父亲以前讲过,在解放前的那一仗,整个寨子都被打平了。当时他父亲还没成家,死里逃生,好不容易捡了条命,逃了出来,不过也就是在那一仗中被子弹打穿了肺叶,负了伤。当时的医疗条件也不允许,伤也就没有得到及时医治,最后,还是被这个伤连累至死。
在过去那个年代,像他们家这样的成分,比地主、土豪还要惨,抓起来就得关监狱去,还能不能出来就不一定了。所以他从小就过着东躲西藏的日子,很艰苦。在他十六岁时,他父亲就去世了,而母亲也离家出走,失踪了。
那时候,正赶上知青下乡的大潮,他在城里也没有什么事情做,稀里糊涂地就上了车,去了农村。没想到,在农村一待就是八年。后来知青返城时,他跟着别人干起了个体户,做上了“倒爷”。好在他父亲去世后,还给他留下了点儿金银首饰,偷偷地卖了后,凑了一千块钱后就去了上海,批发了两提包围脖,每提包刚好能装五十条,一共一百条。
跟着那群倒爷挤上了火车,直接去了海拉尔。当时的海拉尔经济落后,满目凄凉,形容那里“轻工业是被服厂,重工业是挂马掌”一点都不过分。交易市场异常火暴,两提包围脖不到两个小时,就被抢购一空,这一出就能净赚一千元。一千块钱在当时那也是不得了,干了没几年,用今天的话来说,也算是发了,有了本钱,加上从小就见过些金银古董,也就做起了古玩儿生意,算是苦尽甘来吧。
这些事在董三爷口中娓娓道来,我们听着就像是在说着不相干的人一样,说得虽然极为简单,但是其中辛酸却不难想象,肯定不会是一帆风顺,少不了要吃些苦头。
我接过茶壶,给董三爷续了杯水,然后装作很随便的样子,问他知不知道祖上的事情。
董三爷呵呵一笑道:“小兄弟,你说得并没有错,我家祖上的确有做高官的,位至公卿也不足为过,我家先祖正是多尔衮。”
一听这话,我故意装作很惊讶的样子,张着大嘴“啊”了一声,然后点了点头,自言自语道:“怪不得,还真是龙气护泽。只是没想到,您家祖上竟然是这么个大人物。”顿了顿,我告诉董三爷,墓地的事情,我已经有了打算,这块墓地需要重新移坟,要选择曲水之山、蝉翼之穴,才能化掉墓地的那缕怨气,让逝者安生。
至于他爷爷的尸骨的问题,估计是找不到了,但是也不能像现在这样立空坟,这样于风水不合。我会想些办法,把这件事处理好。祖坟福荫五代,这个是不能大意的,具体的操作时间,我还要回去推算一番,等都准备好了后,再给他打电话。
董三爷自是感激不尽,不停说些感谢的话,最后突然一拍大腿,冲我们说道:“唉!你们看我这记性,昨天本来要送件礼物给你们的,但是一打岔还给打过去了。这样吧,我自作主张,送你们一件礼物,虽然不是很贵重,一般人也未必能喜欢,但是估计你们肯定会很感兴趣。”
说着,从书架上取过来一只盒子,放在了我们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