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守到夜色沉沉,世子景珏才从昏睡中醒来。
他喘息几声,朦胧中看到了流熏,一把握住她的手沙哑的声音道,“熏儿,这是哪里?”
那手冰凉,却是竭尽了气力生怕她遁逃一般。流熏望着他,沉吟不语,想起旎姐姐赌气说的那番话,她将信将疑,含了些赌气的口气反问,“珏哥哥以为这是什么所在?”
景珏极力起身,不想身子一动,反牵动伤口钻心的痛,他不由“啊”的一声惨叫失声。
流熏慌忙伸手去扶他,不觉双眼微红,嗔怪道,“旎姐姐说你的伤不宜动弹,还是老老实实的趴着吧。冒冒失失的去淋雨,不知死活!若非旎姐姐的药妙手回春,怕你早就……”
景珏倒回凉枕竹簟间,费力的喘息片刻,思忖一阵,才恍然大悟的问,“怎么,这是回到府衙了?”
流熏也不理他,想他明知故问,没话找话,就随手将他身下的锦衾向上拉拉,又怕触痛他的伤口,格外小心。
景珏追悔莫及的捶了竹簟问,“子骏他们,这是都回来了?”倒吸一口冷气,仿佛颇有些忌惮。他话音里反有些惆怅不甘。
流熏起疑,想起方春旎那几句莫名其妙的话,心想莫不是珏哥哥同哥哥子骏及旎姐姐的私奔果然有干系牵扯?
流熏赌气道,“哥哥他们不回府,还能去哪里?”
景珏侧头望她,眸光里满是埋怨,低声道,“你呀,自诩聪明,误了大事!”
他狠狠捶了榻叹息道,“怪我没有对你明言,可是你也,哎……”一阵沉默,流熏打量他,心想不知他要说什么?只是见景珏急得额头青筋暴露,仿佛追悔莫及的样子,不由心里更是生疑。
景珏兀自摇头道,“我本是想,子骏和旎儿他二人先逃去江南安身立命,然后景珏再带熏妹你去寻她们,一道做那比翼人间的蝴蝶,桃花源里无忧无虑的鸳鸯,岂不是好?谁想你,也不问我一声,自作主张去寻他们回来……真是害人害己呀!我昏沉沉的醒来,就听笑儿说你去大河边冒雨去寻子骏,生怕你有个闪失,就挣扎起来去寻你。我若早知你是去山里寻他们,我就不该去追你……”景珏锥榻痛心疾手道,满是怅憾。
流熏被这突如其来的几句话惊住。难道这一切果然是珏表兄谋划的?珏表兄竟然动了心思要带她远走高飞?
流熏愕然的眸光望着景珏,景珏下巴支在枕边,眸光茫然满是惆怅,徐徐的摇头,左右为难,良久,他喑哑的声音道,“听说你不顾一切的冒雨出了府去,我就觉得蹊跷,生怕你有个闪失,这才追了出去。谁想追到河堤竟然遇到十二那插科打诨的痴儿,鼓动了一群官兵百姓穷追不舍的跟了猎犬闻了踪迹追上了山……熏儿呀,你可知,我比子骏更不想回那个冷冰冰的家,更想远走高飞。什么功名利禄,少年得志,光宗耀祖,不过都是做给外人看的。到头来,剩下的只有残破的身躯,无尽的屈辱。”景珏话音哽咽渐不成声,头埋去了枕头间,再没了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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