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景瓍。他面容栩栩如生,双眸紧闭,透出些痛楚,平静的躺在那里,身穿一袭麻衣,腰束鸾縧,显得清雅脱俗。脱去太子朝服,蟒袍玉带,反显出几分文弱书生清秀之气。
皇上肃立一旁,沉默无语。
端贵妃在一旁掩泣,赵王更是面容沉肃,追悔莫及的痛心。
宫娥哭诉道:“太子说他困倦,让奴婢们退下不得打扰。奴婢们好一阵子也没听到声响,过了许久,该上膳食了,奴婢就隔了窗一看,太子殿下他,他……他吊在梁上。”
一片嘤嘤的哭泣声。
宫娥奉上一纸书信,那是太子绝笔。自称自己无德无能,觍颜储君之位,贻误国民,愧对君父。如今负罪而去,望皇上不必再追究他误闯军机一事,此事与人无尤。他更是临终诚心的推荐六皇子当日后的储君,希望他的才华能有一番作为。
皇上咬着牙,渐渐的将那信纸团做一团,狠狠的在拳头里握紧。
十二皇子在一旁嚎啕大哭,不停的喊:“太子大哥,大哥你醒醒呀。当不当太子都没关系,你都是父皇的好儿子,都是瑞儿的好大哥呀!”
怡贵妃本是禁足,但因宫里出了如此大事,也破例被放出来,她在一旁哭泣着,哀婉道:“太子还有何颜面苟活于世,他那秘密,本是无人得知就够他煎熬,如今闹得宫里沸沸扬扬人尽皆知了,他可还有何颜面见人呀?”
流熏面颊一冷,皇上的面色铁青,冷冷的目光扫过怡贵妃面颊时如利刃刺向她,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一般。怡贵妃一见皇上神色不对,忙自觉失言,慌得向后退避,诚惶诚恐的模样落着泪。
流熏心头一沉,暗想此事不妙。果然如她担忧,哥哥就是将太子这不可见人的伤疤秘密揭出来的罪魁祸首。皇上痛失儿子皆因此事而起,岂能坐视不理?
“珏世子爷到!”殿外传来内监的通禀声。
流熏一惊,此时此刻,珏表兄回宫了?
景珏阔步而来,一身风尘仆仆,行得急,身后淡青色披风如一片云鼓起在风中。他匆忙间竟然忘记给皇上请安,不顾一切的直扑去太子榻前,愕然在原地。他的手在颤抖,那抖动的手去摸太子的脸。
太医忙劝,“世子爷不可,人死有戾气,莫嘘到了世子爷。”
景珏难以置信的摇头,忽然回身喝问,“大哥好好的,怎么突然如此?”
“珏儿,休得放肆!”赵王一声厉喝,怒斥景珏,他拳头握起,若不是皇上忿然的瞪他一眼,那拳头就要打在景珏脸上。
气氛异常紧张,似乎眼前空气都凝固,众人屏息垂头。
一切都来得太过突然,皇上痛失太子,国家失去储君,朝廷风云变幻,百官诚惶诚恐。
皇上缓缓的移动步伐,近前端详太子片刻,才要开口,就听外面一声通禀:“皇上,国舅江尚书求见。”
皇上面容一愕,透出难色,此刻就是流熏也惊愕了。舅父江昊天是太子的亲娘舅,如今太子突然自缢,舅父为人刚正耿直,岂能善罢甘休?
皇上长吸一口气,牙缝里挤出一个字:“传!”
江昊天疾步而入,草草同皇上见礼,就奔去太子榻前,立时惊愕得身子晃晃,若非景珏一把扶住,他显得栽倒在地。他扶着额头,泪水直涌而下,对了天上长长一声悲恸哀鸣,“茵儿,哥哥愧对你于九泉之下呀!”
一声悲呼众人皆惊。茵儿是先淳懿皇后-太子生母的乳名,流熏的母亲江菀儿的姐姐。流熏闻听,不知为何鼻子一酸,泪水潸然,上前扶着舅父道:“舅舅,舅舅节哀,舅舅。”
皇上痛心疾手的摇头道,“济民,你回去吧,如今事已至此,回天无力,就让景瓍静静的去吧。”
“皇上,当年,在淳懿皇后临终前许下的诺言,难道都忘记了?”江昊天冷冷的问。
“济民,你太过悲恸,改日再说吧。朕,心如刀割,不想重提旧事。”皇上转身摆手道。
仿佛一切不能回到从头,仿佛悲从中来,这曾经的君臣兄弟,也变得冷漠相对。
江昊天愣愣的望着皇上,忽然唇角挂出一分难言的笑意,他静静的转身,飘飘忽忽如无根浮萍般向外去,身影就消失在殿门外。但流熏心头忽然生出些不祥的预感,仿佛舅父此去,就绝不会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