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的住所时,他仍旧可以嗅闻到淡淡的血腥味,那是昨夜的刺杀和激战所遗留的,经过整整一天,虽然一再清洗过,但仍未完全消散。
贾诩对庞柔的到访毫不意外,就在会客厅里,与他相对而坐,婢女奉上香茗,剔亮灯烛,施礼退下,屋内就只剩下他们两个。
“请!“
贾诩端起茶盏,示意庞柔,自始至终,他都只是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气定神闲。
好一会儿后,还是庞柔忍不住,对贾诩道:“先生自离了武威,已有数年没有回去过了吧。”
贾诩轻叹一声,道:“唉,西凉**不已,别说似诩这样的人回不了家,就是东去西来的商旅,也是形同绝迹啊。诩犹自记得,十多年前,离开武威前往洛阳时,一路上,商旅络绎不绝,所经城镇,皆繁盛热闹,如今西来所见,不少地方已破败,形如废墟。”
“如洛阳一般……”
庞柔乃是出自獂道庞家,獂道,正位于陇西和汉阳之间,正是东来西去商旅的必经之处,庞家在当地乃至汉阳,都颇有影响力,正是得益于丝绸之路的繁荣,故而庞柔对贾诩的感慨,深有同感,欷歔着,加了这么半句。
两人都很明白,其实破败的,岂止是丝绸之路,以及遍布丝绸之路的城镇,还有洛阳,这座大汉的**,天下首屈一指的雄城,全盛时,汇聚人口百万,如今,却已成为一堆废墟,一座鬼城。
三言两语间,两个人就找到了共同的感慨处,你一言,我一语,感慨着,欷歔着。
相反,此时在马腾的卧房里,父子俩的谈话,却要简洁,直接许多。
听完马超所述,马腾半卧在床榻上,闭上双眼在那里沉思。
屋内,炭火盆烧得正旺,即使煎熬汤药并不在这里,可每曰服用,屋子里仍旧带着一股淡淡的药味。
床榻旁的案桌上,堆放着一堆竹简书卷,其中一卷展开过半,显是正在研读之中。
马超跪坐在床榻前,静静地等着,过了良久,才听到父亲的一声轻微叹息。
“西凉,向为边陲,”马腾的声音中,仍旧带着一股子虚弱,即使说得甚慢,仍不可避免地时时停顿一下,“**不断,前,有董卓,后有,李傕郭汜,一度,一度入主朝堂,却又,又尸骨无存。以西凉之众,想要,染指中原,须得先取关中……”
马腾长叹一口气,微微摇头,显是对韩遂借盟誓之机,对他下毒一事,仍旧有些不可理解。
马超仍旧静静地听着。
“如今,关中,已属吕布,西凉,却难言一统。庞柔所言,甚是,当今之计,并非,是,该当如何,参与争霸,而是如何,保命……”
马腾一口气说这么多话,终于还是受不住,剧烈咳嗽起来,马超赶紧上前,伸手轻拍马腾后背,连声关切地问道:“父亲,父亲!”
马腾连连摆手,示意无妨,咳嗽一阵,还是渐渐平息下来,在他闭眼调息之时,马超低声问道:“如此,父亲对孩儿所言,并无另外之令了?”
“嗯!”马腾答道,“纵观天下,群雄,吕布,出身并州,亦算是,出自关西,又是武人出身,归顺于他,当比,当比关东,群雄更为合适。”
马腾似是已耗费完所有气力,说完后,半卧在床榻上,喘着粗气,闭目养神。
马超对父亲马腾此言,心里深表赞同,纵观天下群雄,除却并州吕布外,无论是蜀中刘焉,还是关东群雄,对出身西凉,以西凉为根基的马家军而言,都不是一个好的归宿,至于金城韩遂,压根就没进入到马腾马超父子两的视野。
庞柔所言,是从与吕布为敌不智的角度出发,而马腾此番所言,则是从天下大势,地域之分的高度出发,所得出的结论,却都只有一个,那就是归顺吕布,也许不是最好的归宿,但在当前情势下,却是最合时宜的归宿。
对马腾和马超父子俩来说,最好的归宿,当然是争霸天下,领袖群雄。可当这个梦想已断然无实现可能时,退而求其次,保住身家姓命,亦不失为一个极佳的决断。
静候片刻,马超见到父亲马腾已入睡,便为他盖好衾被,转身出门。
冷冽的气息扑面而来,马超站在屋檐下,仰头看着黑漆漆的天空,心中有的,竟然不是愤怒,伤悲,而是放下重负之后的轻松,还有平静。
蓦地脸上一凉,马超伸手一摸,雪花已融化成一滩水,他干脆伸出手去,感受着雪花不断地往手上飘落,仿佛是回到了小的时候,他身穿着破破烂烂的衣衫,在大雪纷飞时节,忘却父母脸上的愁眉不展,忘却肚子还饿着,满怀欣喜地看着满天雪花簌簌飘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