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月庄中,青天白日下,庄内一百三十六人尽数伏诛,但这麽多的尸体对横网来说,处理起来并不难,熏香加上纵横派秘传的化尸水,不到一个时辰便只剩下枯骨,枯骨再敲碎各自装箱送出城掩埋。横网的做法熟练老到,没有将尸骨裹在一起,行为竟残忍亦尊重了人伦。这是白教东行六部中的第三部,前面的两部也在御留香的带领下尽数被诛,无一人逃脱,一切得益于横网的运作方能做到如此滴水不漏。四奇观自被收养以来教书识字,伦理纲常早已刻骨铭心,御留香的行为曾让四人动了手。但了解了事情的内幕,四人对白教亦恨之入骨,原来他们就出自这里,从第一部杀到第三部他们已经习惯了这种行为。同时作为这世间最诡异的武学境界,一行十人面对百十世间绝顶高手相互间张弛有度,绵密不留一丝破绽,武学阵式发挥到了极致。这其中的畅快淋漓,其中的惊心动魄,每干掉一部,十人之间的默契以及武学境界都更上一层。到这第三部,在横网的协助下,十人各展其能,所向披靡,已无人能挡。
待尸体碎骨入殓,御留香几人随着横网人员磕头行礼,这才安顿马车准备将碎骨运往城外。直至今日,田不孤与下酆都仍不明白张少英让他们假死的意义,相反他日若被儒门或者其他组织发现真身,张少英的声誉怕是毁了。
慕秋白与龙隐二人此时便卧在屋脊上的高低屋脊下静静地听着方圆之间的声响。横网人员连行走的步子都轻重一致,这一点北宗的一刃流皆不如。
为了不惊扰周围的邻居,御留香倒是难得的安静,只是把玩着手中的香囊,里面装了一缕陈诗语的秀发。其余九人则抓紧时间调息,大量饮水,饱餐服药。安静了许久,羽千泷恢复过来上前轻声问道:“她还好吗?”御留香难得的叹了口气,喃喃说道:“原本我可以救他,但胎息珠只有一颗,我耗尽了天罪之刃的生机都没能救活她,她只有死。”羽千泷心神一紧,心思莫名。御留香续道道:“胎息珠只能救一个人,我可以甚麽都不顾,但老头就不行。”一旁的田不孤感叹道:“看来他对你不错。”御留香沉声道:“他带了我整整一百多年啊!一百多年是多久?太久了,久到他叫我干甚麽我就干甚麽,不叫我干甚麽我也得去干甚麽。”在场众人无不暗暗心惊,这种超越生命限制的事情他们很难想象。田不孤问道:“那怕胎息珠只是圈套?”御留香莞尔说道:“对呀!有甚麽关系呢?不过咱们一路南下干掉他三部人,他们竟然还不来阻击,这倒是不寻常。”田不孤道:“以寻常来讲没有人是我们的对手。”御留香无奈抚了抚额头,说道:“天时,地利,人和,力量,虚实,纵横派称之为五断。再厉害的人他也只是一个人,直接面对我们自然无人是对手,但利用其它的并非难事。武学入境者忌自满,好友越是这种时候越该十二万分的谨慎。”田不孤沉默了一下,应道:“你说的是。”如今的他已经学会了知礼甚至解释。
待众人调息已闭,横网已经准备妥当,御留香等不再停留,与横网分道,坐上马车前往客栈歇息。将近一年的时间众人来回奔袭,虽渐渐克服旅途艰辛,但众人都有些想歇歇了。歇息之处在酒城铺,地方不大,铺里仅这一家客栈。待众人梳洗已闭,留下御留香值守,众人便都去歇息。傍晚,御留香打坐留神之际,断九泉走了过来,说道:“你去歇歇吧。”御留香听罢,心中升起莫名的心绪,竟有旁人关心的温暖,亦有对人性通透,又想起被他放弃的妻子。姬灵霜当年在逍遥城就向陈之道下了聘礼,二人虽未正式成亲,御留香却早已将其当成妻子,他终于接受了世俗,明白妻子二字的含义。御留香听罢,即倒地便睡。断九泉瞧在眼中颇为无奈,这人还是这般不爱干净,这样也能睡得着。他虽出自卧龙窟,但长期在外游历,遍阅世俗的他对黑榜道貌岸然的行径极为反感。尤其万世同宗以来各家相互算计排斥,无法凝聚,皆乃庸俗之辈,不堪大局。人生一世到头来总算交了几个朋友,这种常人所能成的真挚对杀手来说实在太珍贵,亦是唯一的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