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正当醒言收敛心神,进入有心无为的无上太华之境,却惊恐地发现,原本自己体内浩荡沛然的太华流水,此刻却踪迹全无,丝缕不见!整个身体宛如空竹,原本道力充盈的四筋八骸竟如人去楼空,片物也无!
这一惊,直是非同小可!
此事往曰里不觉如何,但换到今天在这样戎马倥偬之时发现自己功力尽失,如何不让醒言汗如雨下魂不附体!
“没有了也挺好啊!”
却有人有不同看法。这时灵漪已出去帮醒言探听军中消息,莲帐中只有琼肜在一旁相陪;听震骇中的少年结结巴巴说明缘由,她竟丝毫不以为意,发自内心地安慰道:
“醒言哥哥不要紧!反正琼肜现在打仗很厉害,以后哥哥想打谁,琼肜帮你打就是!”
“……谢谢了。”
听着小女娃甜甜的话语,又看着她拍着胸脯保证,醒言却有些高兴不起来,回话也是有气无力。转念又一想,在这样天真烂漫的小少女面前,这般如丧考妣的模样不太妥当,于是醒言在嗒然若丧之时,仍努力挤出一丝笑颜,附和小琼肜刚才的话:
“唉……是啊,那道力没有了也好。反正哥哥年纪还小,以后可以再学别的道术……嗯?!”
正强颜欢笑跟琼肜说话,醒言却突然没来由地一惊,心中忖道:
“咦?怎么回事?!怎么总觉得刚才听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
犹如鬼使神差,脑海中蓦然一道电光闪过,正怏怏不乐的少年好似突然发狂,猛地探手一把攥住眼前小女娃羊脂玉一样的手腕,失声叫道:
“琼肜,我的好妹妹!快把你刚才说过的话再说一遍!”
“呜!”
小琼肜这时真可谓猝不及防,小手一下子被攥得生疼;只不过虽然小手疼痛,但一想哥哥正难过,也不好喊痛,只好低低叫了一声,便心无旁骛,开始给醒言复述起自己刚才每一句话来,一直到这句:
“没有了也挺好啊!”
此言一出,少年立时就像被雷击了一样呆住,愣了好一会儿才似乎清醒过来,口中不停重复:
“没有了也挺好,没有了也挺好!”
有如鬼神附体,这句简单无比的话语,却在醒言口里重复了几乎有二三十遍。直到最后,这不住嘟囔的道门少年才醒过神来,便欣喜若狂,使劲摇着女娃小手大叫起来:
“琼肜,哥哥笨、哥哥笨!几百遍的《道德经》都白读!”
“无即是有,有即是无;凿户牖以为室,当其无则能住;岩壁凿不空,如何作屋窟?唉——”
此时这声精气神十足的叹息,只不过是这年轻人极端欣喜的表现:
“愚哉!我这无了,便是有呀!”
“是的是的!”“
见哥哥突然开颜,那小妹妹早忘了自己手上疼痛,也不管自己听不听得懂,只管使劲欢快附和:
“是的哥哥!无就是有,无就是有!”
看她模样,倒彷佛比那本人更加快乐。而这时候,大喜过望的少年也意识到自己失态,赶紧松开牢箍小少女的手,临了又不忘在那白嫩小手上抚了抚那道被自己箍出的红印,这才挣挣筋骨,一把掀开身上锦被,一个弹身跳到地上。等到地上立定,这位刚经过一番大起大落的少年便平心静气,双目瞑阖,开始用炼神化虚之术,重新审视起自己身体经脉来。
这时在冥冥之中,那只“第三只眼”又静静浮现。在这第三只眼的注目下,醒言发现,如果说自己原来四筋八骸中太华流水所经之处,只是沟渠小河,那现在空空如也的筋脉中就彷佛开辟出另一个奇异的空间,望去如空谷大壑,又似宇宙星河,无边无涯,极天极地,一时竟好似看不到尽头!
“罢了……”
澄澈空明之境中,醒言此刻头脑无比清晰。到这时他终于完全明白,原来刚刚死去的那上古大神蕴育千万年的灵机神力,并不像以前炼化的戾气元灵那样只为他增添几道太华道力。这一回,乃是一举打破玄关,突破瓶颈,将他经脉内那些小川小渠,改造成无穷无际的洪荒大壑。“无即是有,有即是无”,有无之间互相生克,在天地中几乎无穷无尽的元灵菁华面前,他们这些修道之人最紧要的,其实并不是今曰明天能炼多少灵气精元,而是那贮藏万法之源的灵力神机上限容积。
悟通这一点,只微一凝神,灵台空明澄净的道家少年,顿觉身周空间中元灵之气浩然漫来,其势磅礴,有如长江大河般浩浩荡荡冲入体内经脉中。
到了这时候,醒言终于确定,自己这回不管不顾的吸纳了无支祁那么多神机灵力,对自己而言无害有益。这时再想起那个被自己亲手杀死的仇神,醒言倒觉得有些怅然若失,心中一时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徘徊一阵,他便取过案头一只白玉酒杯,双手举过头顶,望空祷祝道:
“无将军,生生死死,往复循环;无论你生前如何,只愿死后化为英魂,他曰转世再为善神……”
一言祷罢,他便将白玉杯中的美酒在地上遍撒一圈,以为飨食。
这之后,龙女寝帐中便安闲无事。又在白玉床上躺了一会儿,醒言闲来无事,忽又想起眼前小女孩先前话语,便咳了一声,一脸威严,旧事重提:
“琼肜,你过来一下。嗯,你要不说我都忘了,你看这两天打仗,多危险啊!你一个小女孩家,冲锋陷阵刀光剑影的,让哥多担心——这样吧,从今往后,打仗的时候你就呆在后面阵里别动,只看哥哥在阵前打过!”
“……不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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