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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被沈遥握的太痛,还是她自己选择了放弃,她握住刀的手慢慢松了下来:“越儿,你不要相信她……”
沈遥压根就没听到她的话,他就像濒死的野兽睁大发红的眼睛,盯着洛樱道,几乎咬碎了银牙,“你……说……下去!”
洛樱看着这样的他,从最初的仇恨忽然变得悲哀,她痛恨之极的看了萧玉心一眼,推测道:“可能当年你想偷走的孩子并不是宁琛,而是姬长安亦或姬长宁,因为这样才是对姬将军夫妇最大最狠毒的报复。”
“……”
“不知出了什么差错,你偷走的却是宁慈的儿子,于是,你将错就错,对于姬将军夫妻二人来说,宁琛也像是他们的孩子一样,你依旧用最恶毒的办法报复了姬将军。”
“不,你胡说,你胡说……”
萧玉心嘴唇哆嗦的厉害,现在她相信她就是姬长清了,唯有鬼魂才能知道的这么清楚,她的确抱错了孩子,后来再想下手偷走姬南城的孩子也没有了机会,所以她将宁琛抚养长大,利用他来报仇。
不要说宁琛,哪怕找一个陌生的孩子,她也不可能让自己的亲生儿子一生下来,就背负上这样沉重而残忍的包袱。
洛樱不再看她,转眸看着脸色发白,满脸是汗,汗湿了头发,像是从水里刚刚捞出来沈遥。
“宁琛失踪之后,姬将军夫妻想将宁慈接到姬府,她却宁死不肯,她说她的琛儿一定会回家找她,只可惜她没有等到宁琛回家,她痛失爱子,承受不住,时常神志不清,两年后,她一个人悄悄去香叶山摘樱桃给她的琛儿吃,遇到野狼,没几天就离世了,离世前,口口声声唤着琛儿,娘亲在家等你。”
“……”
“沈遥,你知道吗,宁慈说的家就是被你夺走的姬家别庄,你还亲自命人掘了她的坟墓,让她死后都不得安生!”说到这里,洛樱也无法再控制住自己,眼泪大颗大颗的滚落下来。
“不,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沈遥所有的精神都已经崩溃了,他嘴里不停的念叨着这句话,一步步往后退去,好像根本站不稳,他往后退的脚步踉跄,撞翻了桌子他也感觉不到痛,一直往后退,一直往后退,直到退到墙壁,退无可退。
“越儿……”
萧玉心终于哭了出来,痛苦的呼唤着他的名字,看着他时,眼睛里涌上一层愧疚之色。
他根本听不见,此刻,他感觉周围所有的一切,连同他的人生,他的信仰全都坍塌了,他为仇恨而生,为了报仇,他不惜痛下杀手,将他最爱的女人推入地狱。
他这一生到底做了什么?
他以为自己从生下来的那一刻就背负了复国和报仇的使命,虽然这种使命让他承受了常人难以承受的痛,可这种痛却成为了他的信仰,他的目标,足以支撑他整个人生,让他觉得活在这个世上还有意义。
没想到,他竟然只是别人手里的复仇工具,他根本不是赢国人,他是元蓁的表妹宁慈的儿子,他竟然……竟然亲手将自己的亲人一起推入了烈火地狱!还掘了自己亲生母亲的坟墓!
他……
真是太可笑了!
他这一生……
真是太可笑了!
无论他承受过多少种痛,没有一种痛可以比拟现在的痛,哪怕在亲眼看着姬长清被腰斩时,也没有这样痛过。
原来,这世间还能有这样惨烈的痛。
如果这只是一场噩梦该有多好,至少噩梦还有醒来的时候,可这不是噩梦,而是血淋淋的现实。
这样的现实足以将他整个人彻底摧垮。
为什么,为什么老天要这样对待他,将他的一生变成了最惨烈的笑话!
他忽然抬起了头,双目红的要滴出血来,声音早已支离破碎:“母……”只说了一个字,这一声母亲他再也喊不出口。
“噗……”他嘴里喷出一大口鲜血,鲜血喷溅而出,滴落在地,晕成一朵朵惨烈的血花。
“哈哈哈……哈哈哈……”
吐出之后,他忽然狂笑起来,跌跌撞撞的朝着门外狂奔而去,他的动作那么笨拙,有好几次就像要摔倒一样,可是他没有摔倒,而是漫无目的的狂奔。
“越儿……”
萧玉心发出一丝凄厉的呼唤,在这一刻,她才感受到了一种撕心裂肺的痛。
二十二年的母子之情,不是轻易就能抹灭的。
她忘记了一切,朝着他的方向追了过去。
一时间,屋子里空了下落,洛樱也好像脱了力,身子虚软下来,手用力的撑在墙壁上以免跌倒下来。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局。
这样的结局不是沈遥想要的,也不是她想要的。
可事实就是事实,不是你不想要就可以不存在。
忽然,胸口一阵剧烈的疼痛袭来,她眼睛金星,感觉天地都在旋转,一种强烈的呕心感袭来,她想吐,只呕出了几口酸水。
她扶住墙的手越来越无力,再也支撑不住,她一头栽了下来。
下一刻,她跌入一个宽阔而又结实的怀抱。
“长清——”
这声音低沉而又熟悉,她却本能的想要抗拒,浑身一丝力气都没有。
胸口处的疼痛如刀绞一样,一阵腥甜翻涌上来,她“噗”的一下吐出了一大口血。
鲜血喷溅在他玄色的衣袍上,洇晕成大片的潮湿:“长清,长清……”
他的声音明显的变得焦急而又慌张,将她扶好,赶紧从袖囊里掏出一个药瓶,取了一粒药正要塞进了她的嘴巴,忽然听到她无力的呢喃了一声:“元极……”
他的手一滞,眼睛里闪过一丝酸涩的疼痛,轻轻的捏开了她的嘴,将药喂进了她的嘴里。
一股像是薄荷一样的味道在喉间蔓延开来,甚是清凉,过了一会儿,洛樱感觉胸口没有那么痛了,她恢复了一丝清明,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模模糊糊中,她看到了一张惨白如纸的脸,随着视线越来越清明,他的眉眼也渐渐清明。
墨画般飞扬的眉,幽潭般漆黑的眼,青山般挺直的鼻,还有一张轻薄的好似沾染了血色的唇,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有一种飘离于世间独特的邪冷,这种冷,让她在瞬间打了一个寒噤。
“皇……皇上……”她疑惑而又警惕的他,“你怎么来了?”
她这样的眼神和疏离的称呼刺痛了他的神经:“我来带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