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苦都是女子苦,做女儿苦,做妻子苦,做母亲苦,做长嫂也苦。
宋稚也打算回府去了,走到半道上却见沈白焰迎面而来,他走路带风,衣袂飘飘,说不出的生机盎然,叫宋稚看了眼眸一热。
“回家吗?”他声音平静,仿佛今日与往常没有不同。
“嗯,你先去给嫂嫂上一柱香吧?”宋稚道。
沈白焰点了点头,正当两人朝原路返回时,林氏身边的小丫鬟忽从另一条小径上拐了过来,对宋稚道:“王妃,夫人寻你呢。”
沈白焰转过身来,他尚未说话,气势逼得那丫鬟胆怯的低下头不敢瞧他。
“我与你同去。”沈白焰道。
宋稚见那丫鬟神色躲躲闪闪,心知林氏叫自己前去定无好事,不过林氏也不是什么难应付的,便对沈白焰摇了摇头,道:“流星,你引王爷去祠堂。”
菱角与宋稚一道去了林氏的院子里,那丫鬟一直默默引路,院子里的气氛有些怪异,菱角轻声道:“主子,莫不是老夫人知晓了?”
宋稚没有说话,只是瞧着脚下的一块块砖石。
林氏的屋子像春天一样,四五个炭盆将这屋子里头的每一个房间都暖和极了,林氏头上缠着一个抹额,柔翠正端着一碗镇痛的汤药,一勺勺的喂给林氏。
见宋稚来了,林氏睇了她一眼,用手掌抵住汤碗,示意不要柔翠再喂了。
柔翠道:“夫人,您才喝了两勺呢。”
林氏不说话,宋稚看着她这造作的样子,便知她的意思。
宋稚走上前,端过柔翠手里的药碗,亲自给林氏喂药。林氏偏过头,摆出拒绝的样子来,“岂敢叫王妃给我喂药,现在你不仅做王府的主儿,还做起我宋家的主来了。”
“娘亲这是什么意思?”宋稚低头轻轻吹着手里端着的药碗,道。
林氏最见不得宋稚这漫不经心的样子,仿佛自己在她眼里是个不值一提的玩意,她一下怒意上涌,道:“我儿媳妇死了!你瞒的我好苦!叫曾家人在背后戳我脊梁骨。”
原来曾蕴意死了这件事并不是最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自己的名声有损。
宋稚算是看透了林氏,叹了口气,道:“娘亲别动气,你还在坐月子,若是动气,以后指不定落下什么病根儿。”
林氏撇了宋稚一眼,依旧不正眼看她,道:“我若叫你活活气死,你最开心不过。”
这话着实过了些,周姑姑听了也皱了眉头。
汤匙一下砸进药碗里,林氏被吓得颤了颤,宋稚将药碗随手一递,柔翠赶紧上前接着。
“那娘亲认为,我身为女儿,应该在自己亲娘刚刚生产完的时候,将自己嫂嫂的死讯告知她,使得她伤心难以自抑,损了身子,落下病根。然后再让自己亲娘去灵堂守着,迎宾待客?”
宋稚被林氏方才的话伤了心,神色也不似方才和软。林氏本就理亏,此时被宋稚的话一堵,更是说不出话来。
宋稚起身,看着林氏产后浮肿的脸庞,忍了又忍,才平静道:“这事儿虽是我拍板定下的主意,可我也不是一个人做的主!哥哥失了妻子,却也记得嘱咐我莫让你知道此事,小妹年幼,也知道看管你院里的下人,叫他们不许泄露风声给你知晓。您还要我如何?难不成给父亲去一封书信?”
林氏刚才知道曾家人在背后说自己的坏话,心里都是火气才失了理智,被宋稚这样一说,头脑才冷静下来,但若要她说些哄宋稚的话,却也拉不下这个脸。
还没等林氏纠结完毕,宋稚已经离去,林氏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是失去了什么。
宋稚一出门,有个林氏院子里的妈妈一下扑倒她脚边,抓着她的裙边哭着说:“求王妃饶命。”
菱角本想将她架开,却见宋稚摆了摆手,道:“你要我饶你,那你做了什么?”
“祠堂钥匙在夫人手里,老奴来取时被夫人缠住问了几句,被她给问了出来。”妈妈哭的涕泗横流,看来是宋稚那日的敲打吓住了这院子里的人。
“抬头。”宋稚道,那妈妈不解的抬起头,一张宋稚颇为熟悉的脸,这是林氏身边签了死契的妈妈,从前也是看着宋稚长大的。
宋稚软了心肠,道:“姑且信你是无心之失,去找周姑姑领罚。若娘亲身子无大碍也就罢了,若是留下了病根,你也少不了苦头吃。”
那妈妈千恩万谢,一下瘫软了,仿佛死里逃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