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宋恬有几分犹疑的问:“姐姐,你为何对我入宫之事只字不提?”
“木已成舟,提了又如何?”宋稚这一句话,叫宋恬明白了,她对这件事仍旧是恼的。
宋恬垂下眸子,怔怔的看着自己膝上那一抹鹅黄,半晌之后才道:“为何大家都觉得我选错了。”
宋稚叹了一声,道:“你初进宫,便有十余个女子与你一道瓜分夫君,日后还会有更多的女人。你如今觉得自己十分爱他,爱到只要能在他身边有一席之地便可。可你就能保证自己日后不会更贪心?更嫉妒?”
“我与那些女子不一样,他是皇上,总会有三宫六院,可我才真是他心里那个,姐姐,你信我。”宋恬急切而又恳切的说。
宋稚并非全然不信,但……
她点了点头,道:“好,若你们之间真如你所说,那你必遭人嫉妒。这后宫局势复杂,只是眼下便有赵家、崔家和咱们家,想要明哲保身只怕比要争赢还难。”
宋恬脸色有些不好,她并非天真无知到认为在这后宫里可以不争不抢的安然度日,当然了,她也没有打算不争不抢。
“姐姐,我也不是全无心机。”宋恬的话音刚落,蛮儿的身体稍微抽动了一下,似乎是手臂睡麻木了。
宋稚忙抱起她换了个姿势,对宋恬道:“看来你是有心理准备的,那姐姐更是没有说的必要了。”
宋恬想听到的并不是这句话,在心里压抑已经的担忧情绪一下便爆发了。
明明好好的说这话,宋恬一下就红了眼圈,叫宋稚也有些不知所措,扯了帕子出来替她拭泪,道:“怎么忽就哭了?”
“姐姐,我选了你不喜欢的路,日后是不是咱们就疏远了?”宋恬抽噎着道。
“不要多想,恬儿。”宋稚语重心长的说,“兄弟姐妹血脉相连,永远都不会疏远的。”
这话便是宋恬想听的,她想知道在自己入宫之后,宋稚还能不能做她后盾,能不能给她提供一些底气。
宋恬心里一松快,脸上便破涕为笑。殊不知,宋稚心里咽下了半句话,没有说全。
兄弟姐妹虽是血脉相连,可在某些节点上,因为各自抉择不同,难免会越走越远。
宋恬下马车的时候,步伐是欢快的,轻松的,她以为得了宋稚的承诺,便放下了心。
到了宋稚这般年纪,已经懂得了凡事留三分,话也不必说的太满的道理。宋恬入宫,在宋稚眼中这是择了一条最为崎岖的路,能帮得上的宋稚当仁不让,可大多时候,都是帮不上的。
宋稚看着宋恬的背影,放下车帘,轻轻叹息了一声。
沈白焰回来的时候,已经很迟了,晚膳已过,蛮儿和初兕都睡着了,他面上有疲色,宋稚知道他必定是被旁的事情给耽搁了。
“明日朝上会有一批折子。”沈白焰拿起勺子,盛了一勺子的牛乳羹,牛乳香甜,滑进他的喉管里。
沈白焰满足的喟叹了一声,继续道:“陈言皇上年少有为,雄才大略,大可全然掌权,建议在大婚之后彻底废摄政王,改晋封为护国公。”
这是一件大事儿,被沈白焰说得像是鸡毛蒜皮。
宋稚捏着根羽毛簪子,一下下搔着自己的下巴,道:“就叫他这般慢慢释了权?”
“帝王总该有些心术才是,不想着释权反倒还奇怪些。不过,总觉得他操之过急,手段也不高明,显得小气过甚,还比不上先皇。”沈白焰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可是毒透了。
“这护城军的令牌在你腰上,我若是他,怕是夜不能寐了。”宋稚见过那令牌几回,比手掌还小些,却掌管了离皇城最近也是最精锐的一支军队。
沈白焰嘲讽一笑,竟道:“也对。”
“可这护城军的令牌,历来就是不由皇帝掌管的,他想着收回去,可想着给谁了吗?”宋稚把几个人选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总觉得差些火候。
她一个闺阁女儿也能想到的事情,旁人又怎不会想不到?
沈白焰从腰上拽下这块腰牌来,搁在桌上细细端详,道:“所以我说他太急了些,人还没笼络好,大婚也未定,手上既没死心塌地的良臣,也无骁勇善战的猛将。我又没做什么出格之事,何必这么早早的露了獠牙?”
“许是知道你不甘低于人下,也难为他驱使。”宋稚看着那块小小令牌,想起宋恬脸颊上那滴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