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下二郎腿,重新上了床,拿起笔开始画画。
掠过了那一张还没有完成的作品,他的笔尖在纸上飞快的勾勒出新的轮廓。
粗糙的铅笔画在纸张上的沙沙声清晰响起。
他的笔勾勒出上挑的凤眼,昏黄的灯光也勾勒出他的侧脸,映入他漆黑的眼瞳。
夜还很长。
两个辗转反侧的人相隔着空间都坐在了床上。
只是一个人在画画,另一个人却是在戴着耳机小声的背英语。
他们都在失眠,却也都不知道,对方也在为自己失眠。
这是一种无法言明的默契。
在尚还没有确定的感情开端,在未来谁都不知道的风雨坎坷之前,一切都还是暧昧的,不明晰的。
就如同一根已经牵在他们之间的红线,被忽浓忽淡的雾气遮掩,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矜持着,只叫人看见一点隐约的影子。
·
接下来的几天,顾绒没有再往那个医院走。
那晚的梦就像是一个警报器,彻底拉响了她的防御机制。
她不敢再去了。
虽然偶尔会打电话问一下恢复情况,但唐郁大约察觉到了她的疏远,于是电话也变得少了起来。
顾绒不知道自己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轻松的同时又似乎有另一种重量压在了心底。
可反正她心上压的东西也不少了,倒也不差这一点。
这一个周末,听迟秋说尹妈妈的病情有些恶化,她便又抽空准备再去看望一次。
不知道为什么,那个苍白而苍老的母亲总是很深的印在她脑海里,不想则罢,一旦想起来,就总免不了有几分担忧。
这次依旧是和迟秋一起去,可出乎意料的是,当他们俩走进电梯正要按按键的时候,却发现三十一层的按钮不见了。
或者说不是不见了,是被铁皮浇住了,覆盖起来了,于是三十一层这个选项,便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线里。
就跟那个顶楼突然不存在了一样。
她把游移半天的手指收回来,转头看了一眼迟秋,在那双眼睛里,也看到了和自己相似的怪异和疑惑。
他们沉默的对视片刻,电梯门已经合上,往其他人按的楼层上升而去,顾绒便伸手按了一下三十层的按键。
她往后退了两步,退到迟秋身边,看着前方轻声道,
“你说这是什么意思?”
“谁知道呢?”
迟秋笑了一声,接着道,
“或许是想划分一下阶级,让贵宾与平民完全的分割开来?”
顾绒发出一声低低的嗤笑,
“市立医院还要搞阶级划分。”
她的声音非常低,而且含糊,却和那双眼睛一样,犀利的带着轻蔑嘲弄的光,
“这个院长又做到头了吗?”
电梯开了有关,关了又开,最后在三十层楼停下来。
他们俩走出门,拐进了昏暗的安全楼道,脚步声在极暗的光线里清晰的向上移动,停在了出口处。
迟秋伸手拧下把手,咔擦一声,锁开了。
他把门往外推去,然而那扇门纹丝不动。
他的动作停下来,转头,在一片昏黑里,对上了顾绒冰凉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