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你撒没撒谎,娘一看就知道,你心里肯定藏了事。”
“娘,我真没有撒慌,也真没什么事,你就别瞎猜了。”谷小北低着头,又拿干毛巾替谷大娘擦干净脚,换上干净布鞋。
谷大娘的眼眶里忽然涌起泪水,问道:“四儿,你想回部队?”
“娘,俺”谷小北嘴巴张了一下,想要否认,但是喉头发干终究没说出来,因为连他自己都觉得,他撒谎是真的一点都不像。
谷大娘泪眼婆娑的道:“四儿,你不是复员了吗?”
“娘,马上就要打大仗了。”谷小北轻叹一声道,“部队上缺人。”
“缺人也不缺你一个。”谷大娘说道,“娘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了。”
谷小北嘴巴张了张,最后却闷闷的说道:“娘,那俺不回部队了,俺留在地方,也一样能干革命,还能照顾你老人家。”
谷大娘的泪水便刷的流下来。
这一晚上,谷小北就没怎么睡。
刚一眯眼,就老是看到三个哥哥。
第二天天还没亮,谷小北就悄悄爬起来,摸黑做好早饭就准备走人。
结果刚打开大门,身后就响起吱哑一声,然后谷大娘的声音传过来:“四儿,你这是要走了吗?”
谷小北便感觉自己的心被猛的揪了一下。
因为从老娘的声音里,听出明显的颤音。
回头,便看到谷大娘含着眼泪站在自己屋的门前。
“娘。”谷小北有些勉强的笑了笑,说,“俺还得去隔壁牛家村做动员工作。”
“四儿,你就别骗娘了。”谷大娘含着眼泪说道,“娘是打小看着你长大的,你存的什么心思,娘还能看不出来吗?”
谷小北便不知道该怎么说。
谷大娘却拿着连夜做好的布鞋递过来,心疼的说:“把这双鞋换上。”
“嗳。”谷小北应了一声,麻溜的将脚上已经破了个洞的布鞋脱下,把老娘刚做好的新布鞋穿上,穿上后又笑着说道,“还是娘做的鞋穿着最舒服,比胶底鞋都要舒服,当初二哥刚应征入伍那会就穿了娘做的”
谷小北说这句话时就没经过脑子过滤。
但是说到一半猛然意识到,二哥已经不在。
当下谷小北的声音便嘎然而止,又惴惴的看向自己老娘。
谷大娘眼眶里的泪水潸然而下,抽泣着说:“四儿,记得活着回来。”
“娘。”谷小北感到嗓子发干,有些干巴巴的说道,“俺就只是去隔壁村给乡亲们做做动员工作,所以,不会有什么事的。”
谷大娘摇了摇头,捂着嘴说道:“四儿,答应娘,一定要活着回来。”
谷小北便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猛的翻身跪倒在地,就向着老娘咚咚咚的叩起了重重的响头,甚至把额头都给磕破了。
一边磕头,谷小北一边也嚎啕出声。
“娘,俺给你磕头了!儿子给你磕头了!”
咚咚咚的磕了九个响头,谷小北爬起来转身就走。
谷大娘追到大门口时,只见谷小北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村口。
看着村口山梁后面升起的朝阳,谷大娘终于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边轻声饮泣一边喃喃说道:“四儿,娘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了,你可一定要活着回来啊,要是没了你,娘可怎么活呀,你可一定要活着回来啊”
青云镇,三分区征兵处。
从昨天开始,三分区设在青云镇的征兵处就格外热闹。
由于参军的人实在太多,甚至把三分区的司令员孙彬都给惊动了,今天一早就亲自过来青云镇指导工作。
结果发现了不少老熟人。
“瘸子,怎么是你呀?”
“俺怎么了?招你惹你了?”
“你没招我,就是部队上不收瘸子。”
“姓孙的,俺的腿是瘸了,可俺的手没瘸,眼睛更没瘸,给俺一杆枪,俺照样可以上战场杀鬼子,而且绝对不比你差。”
“我刚才说了,部队上不收瘸子。”
“你要是不收下俺,俺就抹了自己的脖子。”
“嘿,你狗日的还讹上我了是吧?你还讲不讲理了?”
“鬼子都打上门了,根据地都快守不住了,还他妈讲什么理。”
“行了行了,冷静,把刀放下来,我同意了还不行吗,赶紧把刀放下。”
“小毛驴,怎么又是你?”
“司令员,俺是怎么着你了吗?”
“我不是跟你说了,你年龄太小,老实呆在儿童团吧。”
“司令员,俺虚岁都已经十四了,早够参军的标准了,再说了,俺不稀跟那些穿开裆裤的小屁孩呆一块玩泥巴。”
“谁说的?参军的标准是十七岁,你小子还早得很呢。”
“你骗人,俺听人说过,骑兵团的范连长参军时才十二岁,比俺还小两岁呢,凭啥他可以,俺就不行?俺就要参军!”
“那是以前,现在不行了。”
“司令员,你就直接说准不准吧?”
“不准不准不准,说破了大天也是不准。”
“成,那俺走,俺自己去杀虎口拉杆子,照样打鬼子。”
“嘿,你个小兔崽子学啥不好,学土匪?胆肥了是吧?”
“司令员,那你可怪不着俺,是你不要俺,又不是俺自己想干土匪。”
“臭小子,真是拿你没办法,成,先到那边呆着去吧,回头收拾你。”
“下一个。”孙彬被搞得焦头烂额,一抬头就看到面前站着谷小北,顿时心情就更加恶劣,没好气道,“小北,你也来给我添乱是吧?”
“司令员,俺想回部队。”谷小北认真的道。
“滚犊子。”孙彬骂道,“你狗日的就算回部队,也不该来三分区。”
“司令员,你是知道的。”谷小北叹了口气说道,“正规军我是肯定回不去了,赵政委那关就过不去。”
“他娘的,我是软柿子,好捏是吧?”孙彬顿时就不高兴了,又道,“谷小北,你他娘的给我听好了,好好呆在青云区干你的区长,这辈子就别再想回部队了,正规军不行,地方部队一样不行,部队的大门已经对你关上了。”
“成。”谷小北却微微一笑,说,“那就不麻烦司令员你了。”
看到谷小北转身就要走,孙彬顿时急了:“嗳,你给我回来。”
谷小北转身回头,笑着问道:“司令员,不知道您有什么吩咐呀?”
孙彬黑着脸问道:“你狗日的想要干吗?你说,你是不是想一个人干?”
“没有。”谷小北矢口否认,“司令员,你可不能胡说啊,我是党的干部,我能干那样的混账事吗?”
“得啦,我还不知道你?真拿你没办法。”
孙彬没好气的道:“你要是不介意,就留在老子的司令部当个参谋吧。”
“司令员,这不合适吧?”谷小北假意拒绝道,“万一要是让赵政委知道”
“艹,咱能不提这个吗?”孙彬大怒道,“他娘的,我算是看明白了,你狗日的就没安什么好心,你就是存心想要让老子挨个处分。”
谷小北便笑着说:“司令员,今晚我请你喝酒。”
“一顿酒就把我打发了?”孙彬怒道,“想什么呢?”
谷小北便拍着胸脯说道:“司令员你说,什么条件?”
孙彬便盯着谷小北眼睛,一字一顿的道:“我的条件就是不准离开我超过三米!要不然老子非活剥了你狗日的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