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氏一面说,一面气不打一处来:“你瞧瞧那个三丫头,被养成了什么样子?倘若她父亲入了京城,又有一日升官得爵,倒也罢了。”
“可如今……”
陶妈妈连忙劝慰:“老太太,七老爷已经下了葬两个月了,那时日您又病了好大一场,怎么这会子还这么伤心。”
“您节哀,三小姐是个不理事的,现下五房就只剩您一个人撑着了。”
余氏也算是听进去了,拿帕子擦了擦眼角,点了头:“这事儿我省得!只是你都明白了那三丫头不是个可堪用的,我这么敲打二丫头你还不懂吗?”
余氏是个硬气的人,也不必陶妈妈继续讲,便继续道:“我知晓你要说个嫡庶之分来。可如今,咱们五房老爷和太太都没了,庶子也没得一个,嫡庶什么的……”
她摆了摆手:“与咱们都不甚重要了。要紧的,是两个丫头的婚事。”
陶妈妈听了这话便也没了话说:“老太太说的是。”
她不禁想起了二姑娘的年岁来,如今已经十六,若是还不能定下亲事,守孝一过,那就已经十九了……
便是赔上再丰厚的嫁妆,却哪里还有好人家的子弟肯娶?
余氏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天色端了茶:“时候也差不多了,这个二丫头第一天就这么早,也不知是她当真可造还是运气好……先将她叫进来吧。”
又转头吩咐说:“上茶。”
沅沁听人出来叫的时候已经浑身发冷,拢了拢身上的斗篷便径直踏了进去。
进了垂花门,袅袅檀香中只见一穿着深色褙子戴宝石抹额的老太太坐在上首正喝茶。
她神色严肃不见半点笑意,与那寻常人家第一回见着孙女的祖母大有不同。
沅沁一步步地走了过去,她记起她前世见着祖母这番光景的时候只觉得害怕,还摔了一跤。
别提有多狼狈。
那时候不懂,现在却明白了,老太太是在试探。
她并非是对孙女全无情分,只是她出身高,比起亲情,更偏理智罢了。
犹记得她精明强干没了丈夫儿子更没有孙儿做倚仗,却不见半点悲色,可夜深人静之际,她有次却撞见祖母哭泣。
那些想法不过一闪而过,很快她便走到了跟前,脸上露出一抹得体的笑容,盈盈一拜:“孙女如茉拜见祖母,祖母金安。”
“你叫如茉?”余氏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但沅沁能听得出,她语气略缓。
“是。”沅沁并未露怯,只微微笑着抬头:“如茉打小儿在庄子上长大,亲长并未赐名,姨娘便起了个如茉二字。”
“如茉……”余氏点了点头:“其花开在清晨,白而无暇,其香清浅,却弥久,又入得茶,甚好。”
她颔首终是露了一抹笑:“起来吧,到祖母身边儿来。”
余氏这笑倒叫一旁的陶妈妈看得震惊。
她伺候老太太已数年,这两个月以来,还是头一回见着自家主子露笑意。
便是对嫡出的三小姐也不曾如此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