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树回家的第五天,回了一趟大学学校。大学学校虽是还熟悉,但是当他走进去的时候,突然就再没以前的那种熟悉的感觉,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变成了一个陌生人。这所学校,和这座城市,终于不属于他,他只是一个不会停留的过客,就像是路人甲或者路人乙。
学校前面有条河,白树去看了。学校旁边有一个公园,白树也去看了。这两处地方,是大学的时候,去得最多的地方。然而现在这地方虽然都还是老样子,但是却已经完全不是以前的那两处地方了。因为这里已经没有了以前的人。
一个地方,如果没有了那些人,那么那地方,也就不是那地方了。
白树坐火车去看易雪,他们说过,如果空闲,如果想起,他们都还是会去看对方。他们还是可以像最亲密的朋友一样。
火车的声音,会让人产生一种不安定的感觉,仿佛无处漂泊,却又永远看不到落定生根的时候,只能那么一直漂泊一直往前。
白树在晚上十点过的时候,坐上火车。火车出站后,站台里明亮的灯火消失,车窗外便只剩下漆黑一片,天宇就好像一只张开的巨大贝壳,山坳也好,平原也好,都伸缩进了那只幽深的壳里,只听见山风刮着窗玻璃,呜呜的响。
白树坐着醒来的时候,火车便已经到了。小县城并不大,打车的话,一个小时不到,就可以穿城而过,所以要找到人也不费时间。但是白树没有给易雪打电话,让易雪来接他,白树知道易雪的家,也知道她工作的地方。
白树在小县城里慢慢行走,小县城不太熟,但也不会迷路。白树看了很多地方,终于在走累了之后,在离易雪家不远的地方,找了一家咖啡厅坐下来点了一杯咖啡等人。
然后白树就看见了易雪。但他们也仅仅只是见到了。说着一些不关痛痒的话,相互寒暄,相互问候。就好像两个多年不见的老朋友,喝一杯茶,说一些话,话语里带着亲切,如同家常。
白树以前来过易雪家一次,她的父母为人爽快和气,却有些保守。不过白树现在没有去他们家。在小站下火车后,白树就已经在附近找了一家旅店。晚上的时候,白树一个人在旅店里,旅店在闹市中,当窗就可以看见下面的街道。小城市城市虽然小,人来人往,却也热闹,街上霓虹闹到后半夜,人静夜阑,才逐渐的熄灭,只剩下零零落落的两三处,一直亮到了第二天天亮方熄。
第二天的时候,不当周末。易雪只在下午六点之后,来陪白树吃过一顿晚饭,坐着喝了会儿茶,聊了会儿天,一天都不见。所以白天的时候,白树上午出去在小城市里闲逛了一圈,吃过午饭后,躺在旅店里休息。直到易雪下班过来的时候,他才重新起来。
他们在旅店下面不远的一家茶楼里坐着喝茶,情境开始的时候,还挺自然的,慢慢却变得似乎有些清冷了。两个人一开始都还能捡一些话题彼此说开去。
白树问了一遍易雪工作的情况,然后又换成易雪问了一遍白树的工作情况,两个人一问一答,就好像程序已经安排好的设定,井然有序,毫不慌乱,似乎就算是两个坐着相互说上一年,彼此都绝不会出现半点错误。
当这话题问了,也说了之后,两个人就陷入了相对的沉默中。杯子放在两个人中间的桌子上,桌子也就在两个人的中间。好像全世界的所有安静的人加起来,都比不上他们此时的无语。
添茶的服务员,是个十八九岁的漂亮姑娘,这应该是她自己家的茶楼,因为她工作起来的时候,很随意,一点儿也没有茶楼里专门服务员的那种职业习惯,那种习惯让人看上去显得生硬和拘禁。白树很喜欢这种随意的环境,就好像是在自己家院子的树下坐着喝茶一样。
那个姑娘已经来添过一次茶水了,她又送了一份水果拼盘过来。那个姑娘,笑起来的时候,特别好看,就像是几点澄净光线洒落在初雨后的木芙蓉上。
终于还是白树再次先开口说了话,不过这话,说来很是平静,一如他安和宁静的性子。
白树笑着说:“明天上午我就回去了,过年的时候,你去看我一次,现在我来看你一次,咱们这算是扯平了是吧?”
易雪微微笑了一下。“是啊,有来有往,再没扯得更平的了。”
白树突然觉得说这句话,很有些废话的意思,更多的是这话有颓废色彩。于是他就改了口,说别的话去了。
易雪说:“我爸爸给我安排相亲,就去年子回来就陆陆续续的,不过上上个月,相中了一个,人品家庭都还挺好的,你真应该见见。”
白树笑道:“你自己藏私,说这话,等你结婚的时候,我就能来看得到。不过你要快啊,我现在休假,两个多月,等以后就没那么多空闲时间了”
这句话,算是半玩笑的话,不过后来的事情,却真的就如白树所说。易雪结婚的时候,是在这年子冬天十一月份的时候,南方的天气,还算不得很冷,不过立冬不久,早晚深寒,中午却是温热。白树没有去参加她的婚礼,只给他寄了很大一束百合花来。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白树其实在那天晚上就退了房,然后坐火车走了的。火车票是上午出来的时候就去买好了的。
去见一面,只是为了更好的给自己画一个句号,让自己可以完结。然后重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