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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们的死亡,于自身毫无价值,甚至是一种可悲的宿命,但是对种群而言,却是应对严酷自然条件,最终从生存竞争中胜出的最佳策略。
毕竟,如果所有细胞都永远存活,结果就会是大家一起完蛋,DNA也随之灭绝。
从代际更替的角度,也就是说,倘若一个物种没有确定的寿限,就无法在严酷环境、和无限繁衍的现实面前,为自身的复制提供必要的生存环境,最终被自然选择所淘汰,这一过程,不需要任何意识的参与,就会将寿命有限的物种筛选出来,而将那些不会衰老、消亡的物种淘汰。
无限长的生命,对个体,怎样强调其重要性也不为过。
然而对种群而言,却无足轻重。
当环境的压力袭来,牺牲掉一部分分裂过度的个体,腾出生存空间,让基因层面上更“新”的复制品存活下来,这就是DNA的策略。
至于个体本身,只是容器,DNA根本就不关心,也不考虑它们的命运究竟会如何。
洞悉了DNA怎样拿捏生物的寿限,方然一时无言。
虽然,早在中学时代就有过一些类似的设想,真的缜密推理出结论,他还是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原本认为是寄生、共生的DNA与生物体,居然会有这样的一种制约关系,这种关联,单独考虑生物个体是不会有答案,然而一旦放到种群演化的大框架内,考虑到生物的漫长演化,压力几乎都来自外界,这又很容易理解。
DNA,控制着身体的生与死,这是事实,方然早就知道,如今只不过又将其重温了一遍。
不过,也就是在观察培养皿,观察那些无意识存活着的肉块时,回忆近来查阅的文献,和“人类长寿有限公司”的技术资料,他愈发确定,当今人类掌握的基因技术,编辑DNA长链的能力,还远不足以实现永不下车的目标。
端粒酶,相关基因的研究,用来延长寿命或许问题不大,“人类长寿”的研究计划就包含这一方向,进展似乎也还顺利。
但用来追寻永生,仅仅能修复端粒的技术,还差得远。
人类的DNA,四十亿年演化的最新一个版本,衰亡的宿命深藏其中,这显然不是一个无限分裂就能解决的问题,人之将死,身体的五十万亿个细胞,又有几个真的会立刻终止新陈代谢呢;
并不会,端粒磨损可以让细胞凋亡,却并不是身体衰老,直至死亡的真正原因,至少不是唯一的原因。
死亡的全过程,深深烙在DNA的双螺旋里,这样的一个沿袭版本,真的能通过有限的片段编辑,就达到永生不灭的成就吗;
方然很怀疑,甚至,他模糊的猜测到,这条路恐怕注定是行不通的。
倘若追求无限长的生命,而不是三五十年,百八十年的生命延续,人类基因组这比烂账,恐怕,就得完全推倒重来,一个片段一个片段的重新组织;
而那将是一个多么浩大的工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