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能力全盘监控、而非消极的躲避和防御。
在排除了外来的风险后,列车的不安定因素,就只能来自于车上的乘客,但即便万一有什么人要炸掉这趟列车,自己所在的列车最前部车厢,也会是最安全的。
借助网络,充当上帝,无时无刻监视着列车与周边的一切动向,安全就应该有保障。
但即便用这种理由来说服自己,当夜幕降临、列车行进在黑漆漆的崇山峻岭之间时,方然还是难以入睡,在铺位上辗转难眠。
并非是担心危险,整趟列车的每一处他都调查过,电子门禁也在掌控中。
那又是什么呢,大概是此时此刻,躺在一步步远离伯克利的列车卧铺上,他才格外清晰的感觉到,自己,已经向过去告别了。
“方然”,只是一个姓名,即便这姓名也来历成谜。
但即便这来自孤儿院的名字,对自己而言,一点也不亲切、更谈不上难舍,一旦意识到这名字所代表的人生,过去的经历,都仿佛与自己完全脱离了联系,方然还是心有所感,他忽然有点难言的惊慌。
活着,毫无疑问,是意识的一直持续。
但像现在这样,他,从原有的身份中逃遁,那感觉,就好像是被抹除了一段人生。
活在当下,过去,只存在于人的记忆;即便眼前这记忆还在,当抵达波士顿,以“安生”的身份开始崭新的人生后,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会不会逐渐忘掉了这一切,甚至,不记得自己曾经以“方然”的名字,在这世界上的什么地方生活过呢。
过去的经历,深刻,而又难忘,他这样想是没有错。
但时间的冲刷,却又是任何记忆都经不起考验的,一种漫长而持久的力量。
既然笃定了“永不下车”的执念,如果,一切正如所愿,当自己在时间的河流中永远飘荡时,可想而知,不仅是现在的记忆,所有遥远而尘封的回忆,都将在永无休止的时间荡涤之下,模糊,消散,化为无形。
记忆力是有限的,因为大脑不可能有无限大的存储空间,这,是不言自明的事实。
永生,同时也意味着,漫长的人生经历将渐次消亡,逐渐被遗忘,继而,变作仿佛从未经历过一样的空白。
当过去的岁月,变作了空白,一个人哪怕活得再久,又如何才能意识到:
自己,已度过了多少岁月,距离永生又还有多远呢。
……
永生,无限长的生命,四十亿年演化史中从未出现的情形,显而易见,一个人是不可能对这种情形,事先有所准备。
不仅意识赖以栖居的身体,没有永生的能力,即便意识,也无法轻易承载诸如“无限长生命”之类从未亲见、从未听闻,甚至从来就没有认真摹想过的情形。
继而,这仅为了应付几十年人生的意识,也很难通过延长身体寿限的方式,轻易的迈向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