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今天的生命科学研究,虽然,我本人对这一领域所知有限,却也不难看得出,人类掌握的知识,技术,还远远无法满足解读人脑、思维、自我意识的程度。
在如此浅薄的基础之上,妄想永生,简直就是一种蠢行。”
“是吗,也许吧,你说的有点道理。”
尖锐的言辞,并未激怒桌旁的阿达民,反而向前倾了倾身,
“但,所谓‘消失的记忆’,这种事在生命中的每一天,不是都正在发生,且经常是不为人所觉察到的悄然发生?
遗忘,将记忆抹掉,再也回想不起来,这正是人脑的重要功能。
既然普通人的每一天,都在遗忘,都在丢失过去所经历、所见闻之事物的印象,却从未有一个人会认为,由于遗忘,今天的自己,便不再是昨天的自己,甚至因记忆的消散而丧失自我,这完全是荒谬的。
不过,朗道先生,还是感谢你的提醒。”
自己治下的科研人员,迄今为止,仍未确切掌握人脑的结构与功能,如果现在进行意识迁移,则会丢失记忆,这确乎是一个严重的问题。
即便如此,倘若要在“死亡”与“失忆”中选择一个,答案简直太明显。
意识,流淌的生物电,可以藉由脑外连技术迁移,植根于脑组织的记忆却没办法一并转移,这对普通人而言确乎是烦恼,阿达民却不太在乎。
究其原因,接下来,列夫达维多维奇朗道的说法,与他内心所想如出一辙:
“是吗?
用不着感谢,我还没说完。
关于意识迁移过程中的记忆丢失,阿达民先生,你可以一点也不在乎,毕竟在无限长的生命面前,记忆,还是别的什么东西,都可以被放弃。
但是,一个人的自我意识,从来没有经历过比一生,也就是至多一百二十年的时间更长的存在期限,无限长的生命,或者,哪怕仅仅是极其漫长的生命,恐怕都不是一个人的意识所能负担,这你想过吗。”
……
1506年春夏之交,西伯利亚南部的大地上,阴雨连绵。
气候的恶化,现如今,已不再是一个需要争辩的预测,而是明显的现实,滨海边疆区的降雨时候反常,雨水也不出意料的呈酸性,给gpl平添几分烦恼。
但,这种自作自受的麻烦,战线另一侧的对手也得承受,这倒是很公平。
淅淅沥沥的降雨,对地下世界的阿达民而言,只是风景,即便在这一大片绵延的晦暗苍茫之中,并无旧时代的城市天际线,或者乡村郊野的自然风光可供欣赏,闲暇时,他还是会驱策“替身”,站在高处,俯瞰无边无际的大地。
仿佛自己是上帝一般,怜悯的,注视着天下苍生。
烦恼,生而为人,自降生的那一天起便如影随形,但不同的人,烦恼大抵也不一样,普通人的烦恼是怎样在这时代苟活下去,阿达民的烦恼,
则是眺望未来,看不真切,不确定当如何自处,
当一脚迈进永生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