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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牌。面上的一张牌是“虎牌”。所谓虎牌,就是十一点,牌面是上面五点,下面六点。

    雨鹃靠在郑老板肩上,兴高采烈地叫着:

    “再一张虎牌!再一张虎牌!”

    “不可能的!哪有拿对子那么容易的!”高老板说。

    “看看雨鹃这金口灵不灵?”郑老板呵呵笑着。他用大拇指压着牌面,先露出上面一半,正好是个“五点”!全场哗然。

    “哈哈!不是金口,也是银口!一半已经灵了!”金银花说。

    郑老板再慢吞吞地开下一半,大家都伸长了脑袋去看。

    “来个四点,正好是瘪十!”许老板喊。

    “四点!四点!”赌客们叫着。

    “瘪十!瘪十!瘪十……”高老板喊。

    大家各喊各的,雨鹃的声音却特别响亮,她感染着赌钱的刺激,涨红了脸,兴奋地喊着:

    “六点……六点……六点……一定是六点!虎儿来!虎儿来!虎儿到!虎儿到……”

    郑老板看牌,下面一半,赫然是个“六点”。

    “啪”的一声,郑老板把牌重重掷下,大笑抬头。

    “真的是虎儿来,虎儿到!虎牌!”他看看其他三家,“对不起,通吃!”

    桌上的钱,全部扫向郑老板。围观者一片惊叹声。

    “郑老板,你今晚的手气简直疯了!”高老板说。

    许老板输得直冒汗,喊:

    “雨鹃,你坐到我旁边来,好不好?也带点好运给我嘛!”

    金银花笑得花枝乱颤,说:

    “雨鹃,你过去,免得他输了不服气!”

    雨鹃看了郑老板一眼,身子腻了腻。

    “我不要……人家喜欢看兴家的牌嘛!”

    郑老板大笑,高兴极了,拍拍她的手背。

    “你是我的福星,就坐这儿!”他把一张钞票塞进雨鹃的衣领里,“来,给你吃红!”

    雨鹃收了钞票,笑着。

    “下面一把,一定拿皇帝!”

    “再拿皇帝,我们大家都不要赌了,散会吧!”许老板叫。

    “好嘛!好嘛!那就拿个天牌好了!”雨鹃边笑边说。

    郑老板被逗得开心大笑。

    雨凤什么话都不说,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看着雨鹃,一脸的难过。

    大家又重新洗牌,正在赌得火热,欢欢喜喜的时候,忽然,一个声音嚣张地响了起来:

    “小二!小二!先给我拿一壶陈绍,一壶花雕来!那酱牛肉、腰花、猪蹄、鸡翅膀、鸭舌头、豆腐干、葱烤鲫鱼……通通拿来!快一点!”

    所有的人都回头去看。只见,云翔、天尧,带着四五个随从,占据了一张大桌子,正在那儿呼三喝四。

    雨鹃身子一挺,雨凤僵住。姐妹俩的脸孔都在一瞬间转白。

    金银花警告地看了姐妹俩一眼,立即站起身来,眉开眼笑地迎向云翔。“哟!今晚什么风,把展二爷给吹来了?赶快坐坐坐!”她回头喊:“小范,叫厨房热酒!珍珠、月娥,上菜啊!有什么就去给我拿什么上来,没有什么就去给我做什么!大家动作快一点,麻利一点!”

    珍珠、月娥、小范一面高声应着,一面走马灯似的忙碌起来。

    云翔看看金银花,看看郑老板那桌,大声地说:

    “不知道可不可以请两位萧姑娘,也到我们这桌来坐一坐?”

    郑老板眼光一沉。雨鹃和雨凤交换了一个注视。郑老板歪过头去,看雨鹃。

    “你怎么说?要我帮你挡了吗?”

    雨鹃眼珠一转,摇摇头,很快地说:

    “不用了。我过去!”

    “不许闹事!”郑老板压低声音。

    “我知道。”

    雨鹃起身,雨凤立刻很不放心地跟着起身。

    “我跟你一起去!”

    郑老板抬头,对屋角一个大汉使了一个眼色,立即,有若干大汉不受注意地,悄悄地散立在云翔那桌的附近。

    天尧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对云翔低声说:

    “伏兵不少,你收敛一点!”

    云翔顿时莫名其妙地兴奋起来。

    “唔,很好玩的样子!有劲!”

    姐妹俩过来了,雨鹃已经理好自己纷乱的情绪,显得镇定而且神采奕奕。对云翔嘻嘻一笑,清脆地说:

    “我老远就听到有鸟叫,叫得吱呀吱的,我还以为有人在打猎,猎到夜枭还是猫头鹰什么的,原来是你展某人来了!”她伸手就去倒酒,抬眼看众人,“好像都见过面哦!几个月以前,寄傲山庄的一把火,大家都参加过,是不是?我敬各位一杯,祝大家夜里能够睡得稳,不会做噩梦!家宅平安,不会被一把野火烧得一干二净!”

    雨鹃举杯一口干了,向大家照照杯子,再伸手去倒酒。

    天尧和满桌的人,都惊奇地看着她,不知该如何反应。

    云翔被这样的雨鹃吸引着,觉得又是意外,又是刺激,仰头大笑。

    “哈哈!*味挺重的!见了面就骂人,太过分了吧!我今晚可是来交朋友的!来来来,不打不相识,我们算是有缘!我倒一杯酒,敬你们姐妹两个!这杯酒干了,让我们化敌为友,怎么样?”他抬头,一口干了杯子。

    雨凤瞪着他,尽管拼命努力克制着自己,仍然忍不住冲口而出:

    “你为什么不在自己的树洞里,好好地躲着,一定要来招惹我们呢?表示你很有办法,有欺负弱小的天才吗?对着我们姐妹两个,摇旗呐喊一下,会让你成英雄吗?看着别人痛苦,是你的享受吗?”

    云翔怔了怔,又笑。

    “哟,我以为只有妹妹的嘴巴厉害,原来这姐姐的也不弱!”他举杯对雨凤,嬉皮笑脸地,“长得这么漂亮,又会说、又会唱,怪不得会把人迷得神魂颠倒!其实,哥哥弟弟是差不多的,别对我太凶哟!嫂子!”

    这“嫂子”二字一出,姐妹俩双双变色。雨凤还来不及说什么,雨鹃手里的酒,已经对着云翔泼了过去。

    云翔早有防备,一偏身就躲过了,顺手抓住了雨鹃的手腕。

    “怎么?还是只有这一招啊?金银花,你应该多教她几招,不要老是对客人泼酒!这酒嘛,也挺贵的,喝了也就算了,泼了不是太可惜吗?”

    金银花急忙站起身,对雨鹃喊:

    “雨鹃!不可以这样!”又转头对云翔,带笑又带嗔地说:“不过,你每次来,我们这儿好像就要遭殃,这是怎么回事呢?你是欺负咱们店小,还是欺负咱们没有人撑腰呢?没事就来我们待月楼找找麻烦,消遣消遣,是不是?”

    另一桌上,郑老板谈笑自若地和朋友们继续赌钱。眼角不时瞟过来。

    云翔仍然紧握住雨鹃的手腕,对金银花一哈腰,笑容满面地说:

    “千万不要动火!我们绝对不敢小看待月楼,更不敢跑来闹事!我对你金银花,或者是郑老板,都久仰了!早就想跟你们交个朋友!今晚,面对美人,我有一点儿忘形,请原谅!”

    金银花见他笑容满面,语气祥和,就坐了回去。

    雨鹃忽然斜睨着他,眼珠一转,风情万种地笑了起来。

    “你抓着我的手,预备要抓多久呢?不怕别人看笑话,也不怕我疼吗?”

    云翔凝视她。

    “赫!怎么突然说得这么可怜?我如果松手,你大概会给我一耳光吧?”

    雨鹃笑得好妩媚。

    “在待月楼不会,我答应过金大姐不闹事。在什么荒郊野外,我就会!”

    云翔抬高了眉毛,稀奇地说:

    “这话说得好奇怪,很有点挑逗的意味,你不是在邀我去什么荒郊野外吧?”

    “你哪里敢跟我去什么荒郊野外,你不怕我找人杀了你?”雨鹃笑得更甜了。

    “我看你确实有这个打算!是不是?你不怕在你杀我之前,我先杀了你?”

    雨凤听得心惊胆战,突然一唬地站起身来。

    “雨鹃,我们该去换衣服,准备上场了!”

    金银花慌忙接口:

    “是啊是啊!赶快去换衣服!”

    雨鹃站起身,回头看云翔,云翔就松了手。雨鹃抽回手的时候,顺势就在他手背上,轻轻一摸。接着,嫣然一笑,转身去了。

    云翔看着她的背影,心底,莫名其妙地兴奋起来。

    两姐妹隐入后台,郑老板已经站在云翔面前,笑着喊:

    “金银花!今晚,展二爷这桌酒,记在我的账上,我请客!展二爷,刚刚听到你说,想跟我交个朋友!正好,我也有这个想法。怎样?到我这桌来坐坐吧!有好多朋友都想认识你!”

    云翔大笑,站起身来。

    “好啊!看你们玩得高兴,我正手痒呢!”

    “欢迎参加!”郑老板说。

    天尧向云翔使眼色,示意别去,他只当看不见,就大步走到郑老板桌来,郑老板开始一一介绍,大家嘻嘻哈哈,似乎一团和气。云翔落座,金银花也坐了回来,添酒添菜。小范、珍珠、月娥围绕,一片热闹。大家就赌起钱来。

    雨凤和雨鹃回到化妆间,雨凤抓住雨鹃的手,就激动万分地说:

    “你在做什么?勾引展夜枭吗?这一着棋实在太危险,我不管你心里怎么想的,不管你有什么计划,你都给我打消!听到没有?你想想,那个展夜枭是白痴吗?他明知道我们恨不得干掉他,他怎么会上你的当呢?你会吃大亏的!”

    雨鹃挣开她的手,去换衣服,一边换,一边固执地说: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雨凤更急了,追过来说:

    “雨鹃!不行不行呀!你进了虎穴,会被吃得骨头都不剩,别说虎子了,什么‘子’都得不到的!那个展夜枭,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家里还有一个以漂亮出名的太太……他不会对你动心的,他会跟你玩一个‘危险游戏’,弄不好,你就赔了夫人又折兵!”

    雨鹃抬头看她,眼睛闪亮,神情激动,意志坚决。

    “我不管!只要他想玩这个‘危险游戏’,我就有机会!”她四周看看,把手指压在唇上,“这儿不是谈话的地方,我们不要谈了,好不好?你不要管我,让我赌它一场!”

    雨凤又急又痛又担心。

    “这不是一场赌,赌,有一半赢的机会!这是送死,一点机会都没有!还有……”她压低声音说,“你跟郑老板又在玩什么游戏?你不知道他大老婆小老婆一大堆,年纪比我们爹小不了多少,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做些什么?”

    “嘘!不要谈了!你怎么还不换衣服?来不及了!”

    雨凤感到伤心、忧虑,而且痛楚。

    “雨鹃,我好难过,因为……我觉得,你在堕落。”

    雨鹃猛地抬头,眼神凌厉。

    “是!我在堕落!因为这是一个很残酷的世界,要生存,要不被别人欺压*,只能放弃我们那些不值钱的骄傲,那些叫做‘尊严’什么的狗屁东西……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雨凤睁大眼睛看她,觉得这样的雨鹃好陌生。

    “你觉得,如果爹还在世,他会允许我们堕落吗?”

    “别提爹!别说‘如果’!不要被你那个有‘如果论’的人所传染!‘如果’是不存在的!我们的爹,也不存在了!但是……”她贴到雨凤耳边,低低地、阴沉沉地说,“那个杀爹的凶手却存在,正在外面喝酒作乐呢!”

    雨凤激灵灵地打了个寒战。

    雨鹃抬头一笑,眼中隐含泪光。

    “你快换衣服,我们上台去,让他们乐上加乐吧!”

    于是,姐妹俩压制住了所有的心事,上了台,唱了一段《梁山伯与祝英台》里的《十八相送》。照例把整个大厅,唱得热烘烘。这晚的雨鹃特别卖力,唱作倶佳,眼光不住地扫向郑老板那桌,引得全桌哄然叫好。郑老板和云翔,都不由自主地停止了赌钱,凝视着台上。

    云翔大声喝彩,忍不住赞美:

    “唱得真好,长得也真漂亮!身段好、声音好、表情好……唔,有意思!怪不得轰动整个桐城!”

    郑老板微笑地盯着他。

    “待月楼有这两个姑娘,真的是生色不少!可是,找麻烦的也不少,争风吃醋的也不少……”

    云翔哈哈一笑,接口:

    “有郑老板撑着,谁还敢老虎嘴里拔牙呢?”

    郑老板也哈哈一笑。

    “好说!好说!就怕有人把我当纸老虎呢!”

    两人相视一笑,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台上的雨凤雨鹃,唱完最后一段,双双携手,再对台下鞠躬,在如雷的掌声中,退进后台去了。郑老板对金银花低语了一句,金银花就跟到后台去了。郑老板这才和云翔继续赌钱。

    云翔的手气实在不错,连赢了两把,乐得开怀大笑。

    雨凤雨鹃穿着便装出来了。郑老板忙着招手。

    “来来来!你们两个!”

    姐妹俩走到郑老板身边,雨凤坐下。雨鹃特别选了一个靠着云翔的位子坐下。郑老板就正色地说:

    “听我说,雨凤雨鹃,今天我做个和事佬,你们卖我的面子,以后和展家的梁子,就算过去了!你们说怎样?”

    两姐妹还没说话,金银花就接了口:

    “对呀!这桐城,大家都知道,‘展城南,郑城北’,几乎把一个桐城给分了!今天在我这个待月楼里,我们来个‘南北和’!我呢,巴不得大家都和和气气,轮流在我这儿做个小东,你们开开心心,我也生意兴旺!”

    郑老板笑了。

    “金银花这算盘打得真好!重点在于要‘轮流做东’,大家别忘了!”

    满桌的客人都大笑起来,空气似乎融洽极了。云翔就笑嘻嘻地去看雨鹃。

    “你怎么说呢?要我正式摆酒道歉吗?”

    雨鹃笑看郑老板,又笑看云翔。

    “这就为难我了!我要说不呢,郑老板会不高兴,我要说好呢,我自己会怄得口吐鲜血、一命呜呼……”

    “有这么严重吗?”云翔问。

    “怎么不严重!”雨鹃对着他一扬眉毛,就唱着小调,唱到他脸上去,“冤家啊……恨只恨,不能把你挫磨成粉,烧烤成灰!”

    云翔被惹得好兴奋,伸手就去搂她。

    “唱得好!如果真是你的‘冤家’,就只好随你蒸啊煮啊,烧啊烤啊,煎啊炸啊……没办法了!”

    大家都哄笑起来,雨鹃也跟着笑。郑老板就开心地说:

    “好了!笑了笑了!不管有多大的仇恨,一笑就都解决了!金银花,叫他们再烫两壶酒来!我们今晚,痛痛快快地喝一场!”

    “再高高兴兴地赌一场!”云翔接口。

    顿时间,上酒的上酒,洗牌的洗牌,一片热闹。

    雨鹃在这一片热闹中,悄悄地将一张小纸条,塞进云翔手中。在他耳边,低语了一句:

    “回去再看,要保密啊!”

    云翔一怔,看着风情万种的雨鹃,整个人都陷进了亢奋里。他哪里能等到回家,乘去洗手间的时候,就打开了雨鹃的纸条,只见上面写着:

    “明天午后两点,在城隍庙门口相候,敢不敢一个人前来?”

    云翔笑了,兴奋极了。

    “哈!这是一个‘猫捉老鼠’的游戏!她以为她是猫,想捉我这只老鼠!她根本不知道,我才是猫,准备捉她这只老鼠!有意思!看看谁厉害!”

    云翔回到桌上,给了雨鹃一个“肯定”的眼色。

    雨凤看得糊里糊涂,一肚子的惊疑。(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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