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凤和雨鹃并不知道梦娴卧病,云飞一时分不开身,没办法赶来。也不知道云飞已经拢平了“封口”的事。姐妹两个等来等去,也没等到云飞来回信,倒是郑老板,得到消息,就和金银花一起过来了。
“这件事,给你们姐妹两个一个教训,尤其是雨鹃,做事总是顾前不顾后,现在吃亏了吧!”郑老板看着雨鹃说。
雨鹃气呼呼地喊:
“反正,我跟那个展夜枭的仇是越结越深了,总有一天,我会跟他算总账的!”
“瞧!你还是这样说,上一次当,都没办法学一次乖!”金银花说,看郑老板,“你看,要怎么办呢?”
“怎么办?只好我出面来摆平呀!”
雨鹃看着郑老板,一脸的愤愤不平,嚷着:
“他们展家,欺负我们两个弱女子,也就算了!可是,现在,已经欺负到你郑老板的头上来了!全世界都知道,我们姐妹两个是你在保护的!待月楼是你在支持的!他们居然让警察厅来贴告示,分明不把你郑老板看在眼睛里!简直是欺人太甚!”
郑老板微笑地看她,哼了一声,问:
“你想要‘借刀杀人’,是不是?”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雨鹃装糊涂。
郑老板瞅着她,直点头。
“雨鹃,雨鹃!聪明啊!咱们这桐城,‘展城南,郑城北’,相安无事了几十年,看样子,现在为了你们这两个丫头,要大伤和气了!”
金银花立刻不安地插嘴:
“我想,咱们开酒楼,靠的是朋友,还是不要伤和气比较好!”她转头问雨凤,“你想,那个展云飞能不能说服他爹,把这告示揭了呢?”
“我不知道。我想,他会拼命去说服的,可是,他回家也有大半天了,如果有消息,他一定会马上通知我们,最起码,阿超也会来的!现在都没来,我就没什么把握了!”
“我早就听说了,展祖望只在乎小儿子,跟这个大儿子根本不对牌!”郑老板说,“如果是小儿子去说,恐怕还有点用!”
雨鹃的眼光,一直看着郑老板,挑挑眉。
“是不是‘北边’的势力没有‘南边’大?是不是你很怕得罪展家?”
“你这说的什么话?”郑老板变色了。
“那……警察厅怎么会被他们控制?不被你控制呢?”
“谁说被他们控制?”
“那……你还不去把那张告示揭了!贴在那儿,不是丢你的脸吗?”
“你懂不懂规矩?警察厅贴的告示,只有等警察厅来揭,要不然再得罪一个警察厅,大家在桐城不要混了!”他在室内走了两圈,站定,看着姐妹二人,“好了!这件事你们就不要伤脑筋了!目前,你们姐妹两个先休息几天,过一阵子,我让你们重新登台,而且,还给你们大做宣传,让你们扳回面子,好不好?”
雨鹃大喜,对郑老板嫣然一笑。
“我就知道你一定有办法嘛!要不然,怎么会称为‘郑城北’呢?”她走过去,挽住郑老板的胳臂,撒娇地说,“你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让他们知道你不是好欺负的!行不行?最好,把他们的钱庄啦,粮庄啦,杂货庄啦,管他什么庄……都给封了,好不好?”
郑老板瞅着她,又好气,又好笑,用手捏捏她的下巴。
“你这个鬼灵精怪的丫头,说穿了,就想我帮你报仇,是不是?”
雨鹃一笑抽身。
“我的仇报不报是小事,别人看不起你郑老板就是大事了!他们展家,在‘南边’嚣张,也就算了,现在嚣张到‘北边’来,嚣张到待月楼来,你真的不在乎吗?”她的大眼睛盈盈然地看着他,“如果我是你,我不会这样忍气吞声的!”
金银花敲了她一记。
“你少说两句吧!你心里有几个弯,几个转,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你挑起一场南北大战,对你有什么好处?你以为郑老板被你一煽火,就会跑去跟人拼命吗?门都没有!”
郑老板挑挑眉毛,微微一笑。
“不过,雨鹃的话,确实有几分道理!”他深深地看着雨鹃,话中有话地说:“路很长,慢慢走!走急了会摔跤,知道吗?我忙着呢,不聊了!”走到门口,回头又说,“警察厅只说你们不能表演,没说你们不能出现在待月楼!雨鹃,不唱曲就来陪我赌钱吧!你是我的福将!”
“是!”雨鹃清脆地应着。
郑老板和金银花走了。
他们一走,雨凤就对雨鹃不以为然地摇摇头,雨鹃瞪大了眼。
“你有什么话要说?”
“小心一点,别玩火!”
“太迟了!自从寄傲山庄火烧以后,到处都是火,不玩都不行!”雨鹃顽强地答着,“我看,你那个‘苏相公’有点靠不住,如果不抓住郑老板,我们全家,只好去喝西北风了!”
雨凤默然不语。真的,那个“苏相公”,在做什么呢?
云飞一直守着梦娴,不敢离开。
一场父子决裂的争端,在梦娴的生死关头紧急刹车,对祖望和云飞,都是再一次给了对方机会,彼此都有容忍,也有感伤。但是,对云翔来说,却怄得不得了。好不容易,可以把云飞赶出门去,看样子,又功败垂成了。
天尧也很怄,气冲冲地说:
“太太这一招苦肉计还真管用,大夫来、大夫去地闹了半天,云飞也不走了,老爷居然还去云飞房里挽留他!刚刚,老爷把我爹叫去说,过个几天,就撤掉待月楼‘封口’的案子!你看,给太太这样一闹,云飞搞不好来个败部复活!”
天虹一面冲茶,一面专注地听着。
云翔气坏了。
“怎么会这样呢?简直气死我!爹怎么这样软弱?已经亲口叫他滚,居然又去挽留他,什么意思嘛!害我们功亏一篑!”
天虹倒了一杯茶给云翔,又倒了一杯茶给天尧,忍不住轻声说:
“大娘的身体真的很不好,不是什么苦肉计。哥,我们大家从小一起长大的,现在一定要分成两派,斗得你死我活吗?为什么不能平安相处呢?云飞不是一个很难相处的人呀!你对他一分好,他就会还十分……”
天虹话没说完,云翔就暴跳如雷地吼起来了:
“你听听这是什么话?下午在书房里,我还没有清算你,听到云飞要走,你那一双眼睛就跟着人家转,大娘做个姿态昏倒,你扶得比谁都快!到底谁是你真正的婆婆,你弄得清楚,还是弄不清楚?这会儿,你又胳膊肘向外弯,口口声声说他好!他好,我和你哥,都是混蛋,是不是?”
天尧连忙站起身劝阻。
“怎么说说话也会吵起来?天虹,你也真是的,哪壶不开提哪壶!你该知道云翔现在一肚子怄,你就不能少说两句吗?”
天虹不敢相信地看着天尧。
“哥!你也怪我?你们……你们已经把云飞整得无路可走了,把大娘急得病倒了,你们还不满意?哥,你记不记得我们小时候,大娘有好吃的,有好玩的,只要云飞云翔有,就绝对不忘记给我们一份!我们不感恩也算了,这样整他们,不会太过分了吗?”
云翔暴跳起来。
“天尧!你自己听听,她说的是什么话?每次你们都怪我,说我对她不好,现在你看到了吧?听到了吧?她心里只有那个伪君子!一天到晚,想的是他,帮的是他,你叫我怎样忍这口气?”
天虹悲哀地说:
“不是这样!我今天实在忍不住了才说,人!不能活得毫无格调……”
云翔扑过去,一把就抓起天虹的胳臂。
“什么叫活得没格调!你跟我解释解释!我怎么没格调?你说说清楚!”
天虹手腕被扭着,痛得直吸气,却勇敢地说:
“你心里明白!如果你活得很有格调,人品非常高贵,你就会宽大为怀,就会对身边的每个人都好!你有一颗仁慈的心,你的孩子,才能跟你学呀!”
“什么孩子?”云翔一怔。
天尧听出端愧来了,往前一冲,盯着天虹问:
“你有孩子了?是不是?是不是?”
天虹轻轻地点了点头,不知是悲是喜地说:
“我想,大概是的。”
天尧慌忙把云翔抓着天虹的手拉开,紧张地叫:
“云翔!你还不快松手!”
云翔急忙松手,一瞬也不瞬地看着她。
“你‘有了’?你‘怀孕’了?”
天虹可怜兮兮地点点头。天尧慌忙小心翼翼地把她扶到椅子上坐下。然后,他抬头看着云翔,看了半天,两人这才兴奋地一击掌。
“哇!恭喜恭喜!恭喜恭喜!”天尧大叫。
云翔一乐,仰天狂叫起来:
“哇!天助我也!天助我也!我去告诉爹,我去告诉娘……”
“等明天看过大夫再说,好不好呢?还没确定呢!”天虹急忙拉住他。
“等什么等?你说有了,就一定有了!”
他就急冲冲地冲出门去,冲到花园里,一路奔着,一路大喊:
“爹!娘!你们要当爷爷奶奶了!天虹有孕了!纪叔!你要当外公了!天虹有孕了!爹!娘……大家都出来呀!有好消息啊!”
云翔这样大声一叫,祖望、品慧,纪总管和丫头们家丁们都惊动了,从各个角落奔出来,大家围绕着他。
“你说什么?是真的吗?天虹有喜了?”祖望兴奋地问。
“真的!真的!”
品慧立即眉开眼笑,一迭连声地喊:
“锦绣呀!赶快去请周大夫来诊断诊断!小莲呀!叫厨房炖个鸡汤!张嫂,去库房里把那个上好的当归人参都给我拿来!”
丫头、仆人一阵忙忙碌碌。
纪总管又惊又喜,拉着天尧,不太放心地问:
“这消息确定吗?不要让大家空欢喜呀!”
“是天虹自己说的,大概没错了!她那个脾气,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会说吗?”
祖望一听,更是欢喜,拉着纪总管的手,亲热地拍着。
“亲家!这真是天大的好消息,我都五十五岁了,这才抱第一个孙子呀!我等得头发都白了!等得心里急死了!云飞连媳妇都还没有,幸好云翔娶了天虹……亲家,我要摆酒席,我要摆酒席!”
云翔踌躇志满,得意非凡,狂笑地喊着:
“爹,抱孙子有什么难?我每年让你抱一个!你不用指望云飞了,指望我就行了!”
品慧笑得合不拢嘴。
“是啊!是啊!明年生一个,后年再生一个!”
祖望乐不可支,笑逐颜开。
“总算,家里也有一点好消息,让我的烦恼,消除了一大半!”
“爹!你不要烦恼了,你有我呀!让我帮你光大门楣,让我帮你传宗接代!”云翔叫得更加嚣张了。
院子里,一片喧哗。佣人、丫头、家丁也都跑来道喜。整个花园,沸沸扬扬。云飞被惊动了,站在梦娴的窗前,看着窗外的热闹景象。
齐妈扶着梦娴走了过来,也看着。
云飞一回头,看到梦娴,吓了一跳。
“娘!你怎么下床了?”
梦娴软弱地微笑着。
“我已经没事了!你不用为我担心!”她看着云飞,眼中闪着渴盼,“好希望……你也能让我抱孙子。只怕我……看不到了。”
云飞怔住,想到梦娴来日无多,自己和雨凤又前途茫茫,这个“孙子”,真的是遥遥无期。可怜的母亲,可怜她那微小的,却不能实现的梦!他的心中,就被哀愁和无奈的情绪,紧紧地捉住了。
云飞直到第三天,梦娴的病情稳定了,才有时间去萧家小院看雨凤。
雨凤看到他来,就惊喜交集了。
“这么一早,你跑来做什么?昨晚,阿超已经来过,把你家的情况都告诉我了!你爹答应揭掉告示,已经很不容易了,我们多休息几天,没有关系的!金银花说,不扣我们的薪水。你娘生病,你怎么不在家里陪着她,还跑出来干什么?不是她病得挺重吗?”
“不亲自来看你一趟,心里是千千万万个放不下。我娘……她需要休息,需要放宽心,我陪在旁边,她反而不自在。齐妈拼命把我赶出来,说我愁眉苦脸,会让她更加难过。”
“到底是什么病呢?”雨凤关心地问。
“西医说,肾脏里长了一个恶性肿瘤。中医说,肚子里有个‘痞块’,总之,就是身体里有不好的东西。”
“没办法治吗?”
云飞默默摇头。
小四背着书包,在院落一角,跟阿超一阵嘀嘀咕咕。这时,小四要去上学了,阿超追在他后面,对他嚷嚷着:
“你不要一直让他,让来让去就让成习惯了,别人还以为你是孬种!跟他打,没有关系!”
雨鹃从房里追出来。
“阿超,你怎么尽教他跟人打架!我们送他去念书,不是打架的!”
“可是,同学欺负他,不打不行!”阿超生气地说。
雨鹃一惊,拉住小四。
“同学欺负你吗?怎么欺负你?”
“没有!没有啦!”小四一边挣扎,一边掩饰。
“怎么欺负你?哪一个欺负你?有人打你吗?骂你吗?”雨凤也追着问。
“没有!没有!我说没有,就是没有嘛!”
“你好奇怪,有话只跟阿超说,不跟我们说!”雨鹃瞪着他。
“因为阿超是男人,你们都是女人嘛!”
“可见确实有人欺负你!你不要让我们着急,说嘛!”雨鹃喊。
“到底怎么回事?”云飞看阿超。
阿超看小四,不说话。小四隐瞒不住了,一跺脚。
“就是有几个同学,一直说……一直说……”
“说什么?”雨鹃问。
“说你们的坏话嘛!说唱曲的姑娘都是不干不净的……”
雨鹃一气,拉着小四就走。
“哪一个说的?我跟你去学校,我找他理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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