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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9、杂鱼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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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得是黄泉鬼王凤如青在场。妖族从不与其他门派私下往来,魔族更是,在修士路过魔族时不设障碍,已经是他们最大的善意。

    但只要凤如青在场,这千万年来冰火不同炉的几族,竟也能够和平共处,虽然依旧泾渭分明地站在两个不同的地方,中间无形地隔着楚河汉界,却是千万年来从未有过的和谐了。

    凤如青一到,正道修士也有许多看了过来,其中不乏仰慕甚至是倾慕的眼神。

    也不知是从何时,私下里都传开,黄泉鬼王风流成性,不仅鬼境爬床的艳鬼无数,在妖族魔族,乃至人族和修真界,甚至是天界都有相好。

    且她这些相好,分手之后无一不飞黄腾达,前任雨神就是直接飞升。

    更何况她本人又美艳至极,性情酷烈却对情人格外的温柔,见她每每与妖王说话便知。

    因此,四海之内想要与她好上一场的各族,都不在少数。

    凤如青自然不知这些,宿深却是知道的,他忍受不了那些人看着凤如青的眼神,简直让他脊背汗毛倒竖。

    凤如青眼中哪有这些,她到了之后,凌吉也带着魔族很快赶到。

    魔族向来残暴嗜血,但也不知凌吉用的是什么办法,如今的魔族一个个小绵羊似的,甚至距离凌吉近了一些,有些都会肉眼可见的两股战战。

    凌吉到了,上前来与凤如青打招呼。

    他白天在烈日下银光不显,却也看上去与人完全不同,甚至不能用美来定义。他生得就不像个人,尤其是那双横瞳,冰冷残暴,却又无辜灵透。

    还有就是他尖利繁杂的鹿角,凤如青丝毫不怀疑,任何一种猛兽对上他,都会被他的鹿角轻而易举的贯穿撕裂。

    “大人。”凌吉话不多,总是客客气气地对着凤如青躬身。

    凤如青也习惯了他这样子,点了点头,接着便下了黑泫骨马,收敛周身鬼煞之气,朝着修真者的方向去交涉。

    此刻修真界来了的人也不少,这次施子真没来,组织统领众修真者的是悬云山焚心崖长老,荆成荫。

    昨夜因为熔岩兽突然袭击而受伤的弟子已经送走了,不过很多焦糊甚至被烧得只剩下架子的帐篷,还是能够看出昨夜战况惨烈。

    凤如青对荆成荫说话还是很客气的,毕竟小时候她与荆丰到处野玩,也没少让他逮住。

    荆成荫肃穆得像个刚出土的旱魃,但他其实面冷心软。仔细想来,他当年除了关住荆丰与她,倒也并没责罚得厉害。

    “荆长老。”凤如青微微躬身拱手,“荆丰没来?”

    “护送昨夜受伤的弟子回师门了。”荆成荫蓄了点胡子,在下巴上,山羊似的,和他不过三十的样貌十分不符。

    但他眉心竖纹很深,是经年皱眉所导致,他神色颇为复杂地看向凤如青,昔年的悬云山弟子,如今却是鬼境之王,这与修真入山,还真是背道而驰。

    他不知当年发生了什么,施子真和穆良都不告诉他,但他知道施子真是亲手诛杀了入魔的她。她能从极寒之渊那样的地方爬出来,神魂未散,也是造化。

    而到如今,他这个昔年的师叔,也不得不称她一声赤焱大人。

    “赤焱大人昔年在冥海之底与熔岩兽日夜交手,定是最熟悉这些畜生的,”荆成荫说,“这些畜生生于熔岩,如鱼难离水,却又为何能够夜奔几里发起攻击?”

    凤如青却摇头,“它们并非鱼难离水,”凤如青说,“我早说与各派弟子,要随时警戒,它们能模仿它们吞噬过的一切,夜奔数里并不稀奇。”

    荆成荫眉头皱得死紧,“那若照如此说,熔岩现世,置之不理数月,岂不是放任一群比妖魔兽还要变化多端的猛兽在山上?”

    凤如青奇异地看了他一眼,“这我早说过啊。”

    荆成荫一噎,确实有弟子曾提过鬼王告诫,只是连守数月,熔岩除了悄无声息、缓慢至极地蔓延之外,并无攻击,弟子们一时间放松了戒备……

    “而如今熔岩兽的能力与在冥海之底时也不同,”凤如青又朝着这些修士的头上浇了一桶冷水,“据我观察,熔岩腐蚀的程度提升了数倍,在冥海之底,沾染上身,顶多重伤,不至殒命。”

    荆成荫眉头能夹死飞虫,沉吟了片刻又问,“那若熔岩兽不主动发起攻击,我们难道就坐以待毙?”

    凤如青摇头,“它们早就发起攻击了,不是一直在扩展地盘么,不过它们也不能离开熔岩太久……”

    凤如青观察了一下地上焦糊的土,还有碎裂的、硬干成灰炭的熔岩兽残尸,也皱了皱眉,又补了一句,“至少目前是这样。”

    自从天裂开始,众人一开始的慌张过后,便忙碌着四处压制躁动的妖魔,荆成荫目力非常人能及,他望着远处山峦之上铺陈开的一片赤红。

    那片赤红已经悄无声息地覆盖了两座山峦,想到那上面跳动的、看似无害的各种游鱼,竟是如此凶悍的猛兽,他心中升起浓重的忧虑。

    凤如青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想了想安慰道,“熔岩大地不比极寒之渊,无法以九真伏魔阵封印。”

    “说不定哪天天裂的熔岩流尽,这场灾难就停止呢。”凤如青轻飘飘道。

    荆成荫侧头看她,她又嗤笑一声道,“这本是人间早该面对的浩劫,若当真是天要亡我们,又岂是人力能够阻挡……”

    “荆长老,我们无法阻止熔岩弥漫,只能尽力而为,减缓这熔岩弥漫的速度。”

    这将是人间万物的战争。

    荆成荫气闷又心绪苍凉,凤如青又道,“荆长老要弟子们准备迎战吧,我们可以不坐以待毙,但需要有人去引熔岩兽攻击。”

    凤如青说,“修真界身法再快的修者,也不能保证从熔岩之上折返,这只有我能够办到。”

    荆成荫神色难言地看着凤如青轻松,甚至是散漫的神色,半晌郑重说道,“赤焱大人功德厚重,经年奔走人间,如此为苍生,天道自会为大人铺路。”

    凤如青不习惯这种恭维,也不想再和荆成荫说什么了。

    她负责带着妖魔族引出熔岩兽,这确实也是因为妖魔身法诡异,相比修真界修者,更具备保全自身的本领。

    而修士善于结阵合作,对战成批的熔岩兽,也正好弥补妖魔乃至鬼族各显身手的散沙样打法,这样更利于减少伤亡。

    她和荆成荫站在山坡之上,正寻思着找个什么理由走了,太严肃的对话弄得她脑子都开始疼了。

    幸好这时候荆丰回来了,他与荆成荫交代了一下众家弟子的伤势,还有各派会派来的支援,便总算将凤如青拉离了荆成荫的身边。

    “小师姐,”荆丰说,“你怎么和我爹站一块去了……”

    凤如青“啧”了一声,“别提了,我与他说今夜我带人负责引出熔岩兽,他就一直唉声叹气悲悯苍生,我也不好走。”

    荆丰笑了笑,想象出凤如青憋得多狠,不过片刻之后,他又边整理凤如青的长发,边说,“今夜我随你一起引熔岩兽。”

    凤如青本想说她知道怎么做,却顿了顿,不知想到什么,神色纠结至极地问荆丰,“是不是师尊要你寸步不离的护着我,不让我受伤?”

    荆丰神色滞了下,片刻后也没有瞒着她,“嗯,师尊说你不能受伤,如今体弱。”

    “体弱的是他吧!”凤如青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她总不能跟荆丰说施子真可能怀孕了,不知道是搞了野女人还是野男人,反正肚子都让人搞大了,这是多么惊世骇俗的事情?

    施子真穿那么宽的袍子遮遮掩掩的,连众仙门对战熔岩兽这样需要仙首坐镇的事情都让荆成荫来,可见多么见不得人。

    凤如青最终什么也没说,虽然她对于这件事很凌乱,但也无法确定什么,兴许是什么修炼秘法?

    她总是不相信施子真这样的人,除了她会有人敢搞,有人想搞。

    当然了,若他这是什么修炼秘法,也未免太……独辟蹊径。

    不过凤如青也无暇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众人划分两地,妖魔族都在鬼族之后,修真界众家仙门围在一处,各自部署。

    选择夜里对战,是凤如青曾经在冥海之底多年所得的经验。

    夜间温度低,夏季湿度也大,再者今日到夜里一直有风,这都是能够阻止熔岩兽脱离了熔岩之后活跃的因素。看似很细小,却可能带来很大的裨益。

    而修真者个个五感敏锐,黑夜如白昼,加之熔岩兽通体为熔岩凝化而成,夜间甚至比白日还要容易观察躲避。

    尤其黑夜对妖魔鬼族的作战也有好处,沾染了邪气的东西都是在夜间更加活跃。

    入夜之后,凤如青吃过宿深带来的吃食,喝过凌吉带来的鹿血酒,今日也不知为何,这酒分外的浓郁,还带着丝丝甜香。

    凤如青夜里会有些四肢发凉,因此贪杯多喝了些,面颊泛上些许粉色,显出了与素日不同的娇憨之态。

    妖魔鬼族,这在千万年来虽然同为妖邪,却根本不相容的三族王者,在一个小帐篷里面举杯共饮,也是能够流传万古的稀奇事了。

    凌吉又见凤如青酒杯空了,正要再给她倒酒,却被宿深挡住。

    宿深本来就都要气疯,凤如青喝了那么多凌吉带来的酒,他一滴也没喝,却烧得心火大盛。

    “今夜马上有行动,你给姐姐灌那么多的酒,醉酒之后四肢不灵便,熔岩之上如何危险,你是何居心!”

    宿深按着凌吉的手臂隐隐压上妖力,凌吉的手被狠狠按在桌上,手上酒壶滚落在凤如青脚边,醇香的酒液撒了一地。

    凤如青心疼不已,缓缓吐出了一口带着酒香的气息,拉住了宿深的手腕,“宿深,我若是不想醉,是不会醉的。喝些酒夜里暖身,你这是做什么,快松开。”

    凌吉垂目,看着地上的酒壶一言不发。

    宿深气不过,但凌吉甚至都不跟他对视,对于他明里暗里的多次挑衅都不曾回应,可他每次出现在凤如青身边,不止一次被宿深发现他看着凤如青的视线不对。

    太过专注,和宿深每每与凤如青交欢之后揽镜自照,甚至是在洗漱时水池中看到的自己的神色如出一辙。

    浓烈的占有欲压在凌吉那一副无波甚至是空灵的表情之下,凤如青看不懂,他却看得清楚!

    只是宿深打死也不会同凤如青说这个,因为这个魔尊显然并不敢将自己的心思表露半分,他绝不为他人做嫁衣!

    宿深知道再说多了便是他无理取闹,也怨他光顾着带些吃食,却碍于是交战并没有带酒,这混蛋竟然带了。

    宿深气闷地松开了手。

    凌吉慢悠悠地将手臂抬起,他的皮肤是一种冷冷的白,被宿深抓住的那一块,这一会便通红一片。

    他慢条斯理地抬起手臂,轻轻转动,衣袖因为他这动作,慢慢地朝着上头滑去,凤如青看了一眼,神色一凝,“你手腕之上,怎么这么多的伤疤?”

    凌吉闻言迅速放下手,侧过头对着凤如青勾了下唇,却根本没有笑意,“一些陈年旧伤而已。”

    凤如青没有再问,她也知道他昔年遭遇,是她亲手救下了他。

    可是……那伤疤也不是昔年伤在颈项胸膛的伤疤,而是密密麻麻的、分布均匀的伤在腕部,乃至整个手臂,凌吉遮盖得太快,凤如青只看到手肘部位全都是。

    更像是谁蓄意的割开,一层层,一次次不断的旧伤累着新伤,就如……凌.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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