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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8、杂鱼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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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冲击过于强大,很多撑着结界的修者们要强忍着才不至于吐出来。

    凤如青在极寒之渊底层待过,因此是接受最良好的,她操纵着阴兵鬼气笼盖住结界通道,跟着这些魔兽们一起跑过人间和山林。

    在最后一只魔兽自极寒之渊中跑出,嘶叫着追上前面的魔兽的队伍,后面断尾的人这才也跟着一起跑起来。

    众家仙首们御剑而起,去增援要撑不住结界的弟子,凤如青一直带着阴兵,紧跟着引着魔兽的凌吉,以防他一旦撑不住,她好出手相助。

    一切都在按着计划进行,没有人注意到妖族护持着人族的一处通道,一位修者灵力枯竭,导致有低阶魔兽冲出了结界墙,

    魔兽若是冲入人间不堪设想,驻守妖族一哄而上帮着修复结界墙,而那一只低阶魔兽也有妖族去追杀。

    这本是个十分小的意外,低阶的魔兽护持人族的妖族很轻易便能对付。但是又恰好,这里乃是河塔城的后山,魔兽自城侧而过,百姓都被岑商安置在一处天然的大岩洞中。

    而连接这岩洞与河塔城的,只有一个颇为细窄的吊桥。

    这里是一处天险,本该万无一失,因为即便是魔兽冲出结界,他们砍断窄桥,便能够暂时安全。

    可是好死不死,那冲出结界墙的低阶魔兽,畏惧光亮慌不择路,下意识的就朝着它感应到的洞穴狂奔而去,紧追的妖族朝着那魔兽射箭,竟然根本扎不穿它的皮肉。

    被妖族裹挟着妖力的箭.矢射中,那魔兽更加的暴躁畏惧,竟是加快了速度,眼见着已经过了半边桥。

    这种丑陋庞大的东西冲击力实在是太大了,见惯妖魔的修真者都恶心得想吐,何况是人族,负责守桥的人族惊惧之下,竟忘了砍桥,而是转身跑进岩洞,惊惧不已地喊开了:

    “魔兽来了!我们死定了!啊啊啊!快跑!”

    这些百姓本就是因为钱才答应暂时离家,郡王岑商再三跟他们保证,不会有任何的危险,这里是一处易守难攻的天险。

    这人一喊开,所有人都乱了,岑商本在里面正吩咐士兵们如何安抚躁动不安的百姓,闻言冲出岩洞,便见到了那即将跑到这一侧的魔兽。

    随行的士兵并不是岑商的死忠,他们大多是花钱雇来,他在封地先前经年不曾出门,并无任何的威信可言,况且若是真的应对山匪,他身边的士兵也不会跑。

    可这魔兽太庞大可怖,根本不是人族能够对付的。

    士兵们扔下岑商朝着岩洞里面跑,尖叫声响彻山谷,却更刺激了魔兽,而对面加固好结界,御剑飞掠至上空的妖族不是别人,恰好正是宿深。

    冲回岩洞的人族,根本不顾岑商还在外面,直接落下了绳索闸门,一个滚圆的石头滚落盖住了入口,里面的人乱成了一团,却因为暂时有石头格挡安全了。

    有人喊郡王还未回来,但是石门滚落是为了防备魔兽的,一旦滚落,人力短时间内难以撼动。

    于是便形成了如下的场面,岑商站在吊桥不远处,面色惊惧地看着魔兽差一点便能过吊桥,他去砍桥已经来不及,而妖族有人御剑凌空追来,却负手而立,站在魔兽上空,不曾伸出援手。

    宿深一开始是想要吓吓他,这低阶魔兽,他一剑便能开膛破肚。

    岑商只要跑,那魔兽也未必追他,毕竟魔兽也吓疯了,一生都在暗无天日的极寒之渊,如今骤然见了天光,正如阴沟中生活惯了的老鼠,想要找洞钻。

    宿深看着岑商面色惨白,心中涌起难言的快意,他如此软弱脆弱,到底哪里值得姐姐喜欢?

    可不如宿深预料,他竟没有躲,他吓得面色惨白两股战战,却没有如宿深预料的跑掉,而是竟然迎着那魔兽,朝着桥的方向跑来——

    “不要出来!”这话是岑商对着岩洞里面的百姓喊的,有心善的百姓试图撼动石门将他放进来,可他并未朝着石门的方向跑,而是迎着魔兽冲上了桥。

    他常年久病,身量实在不够看,可他在急奔中抽出了手中长刀,是新打的,同救下他的黄泉鬼王一样的制式。

    他提着刀以卵击石地冲向魔兽,却并没有提刀去砍魔兽,而是一刀借用身体的全部力量,砍在了桥索之上。

    魔兽重量太过,断了一侧锁的桥在瞬间侧倾,而与此同时,魔兽的角也毫不费力地穿透了岑商的身体。

    他身上的铠甲在魔兽的角下比豆腐还要脆弱,和他整个人一样。

    那魔兽却并没有因为桥面侧倾掉下去,它的前爪扒住了对面的山崖,眼见着便要爬上去。

    这一幕发生得实在太快了,从岑商冲向桥面到他被穿透砍了桥索,他已经挂在了魔兽的角上,而这时他颈项的护身项圈才发挥出作用,骤然间爆出了强光,径直将他和魔兽一同弹向山崖之下——

    这项圈本就不该是凡人佩带,这是弓尤专门为凤如青令天界巧将制作,在她的身上能发挥出十成十的能力,可在凡人的身上,感知不到主人的能力,能够发挥的作用很有限,凡人太弱,它甚至反应不及。

    而本来负手而立,想要看着岑商屁滚尿流的宿深,惊惧之下御剑极速下行,试图救下岑商。

    可岑商挂在魔兽身上,已然绝了声息不说,在魔兽下行途中还跌落撞击山崖数次,他……已然粉身碎骨。

    凤如青本护持着凌吉引魔兽入了熔岩,激起了熔岩兽和魔兽撕咬在一处,火星四溅撼天动地,越来越多的魔兽冲入熔岩之中,和熔岩兽撕咬在一起。

    而随着断后的众位仙君也开始在熔岩处汇集,围绕着熔岩形成了一圈结界,所有的魔兽终于成功的被引入了熔岩之中。

    他们成功了!

    整片山都在震动,到处都是比阿鼻地狱还要摄人心魂的嘶鸣嚎叫,交战的魔兽和熔岩兽让整片山都燃起了大火,焦糊和黑灰自天幕上飘落。

    所有人都被震得头疼欲裂,却又兴奋得无法言喻。

    凤如青扶住因为消耗过多,软倒在地,连人形都维持不住的凌吉。

    他的下身是鹿,上身是人,汗湿的浅棕色长发枕在魔兽踩过的泥泞之中。

    如当初她救下他那时候一样的狼狈脆弱。

    “辛苦了,你是功臣。”凤如青说,“安心休息。”

    凌吉半睁着眼看着凤如青,微微勾了下唇,这一次,总算像是在笑,而后他便昏死了过去。

    凤如青正欲将他扶着带去休息,谁料一起身,她心中突然有什么东西一紧,接着骤然散了。

    她愕然看向远处,便见黑云在那处积压,显然是天罚的预兆,而她心中崩断的,是属于岑商的命魂!

    他死了?!

    她就是怕他命格太好遭人觊觎,怕之后再被害了自己也不知,才格外将他的命魂取了放在自己魂体之中,可如今为何会断了!

    他怎么可能死,害他的人分明已经被她打下了阿鼻地狱,他只会越来越好才对……

    凤如青呼吸急促,感知了一下,确实是岑商的命魂断了,她放下凌吉,来不及去扶他,而是将他交给了其他修士带下去休息。

    她召出了黑泫骨马,头也不回地翻身上马,径直朝着河塔城的方向而去——

    她走后,凌吉睁开眼,冷着脸拒绝了修士的缠缚,幻化为人形,从地上站起,径直走回了魔族的队伍,隔着结界墙,观看熔岩兽对战魔兽。

    凤如青用最快的速度赶到那里,黑云已经拢在了天幕之上,紫电积压。

    这显然是最重的天罚,而凤如青看着宿深跪在山崖边上,面前是岑商破碎不堪的尸体,她自黑泫骨马上下来,落地的瞬间便问道,“怎么回事?!”

    “他怎么会死了!”

    宿深抬头,泪眼模糊地看向凤如青,张了嘴一句话也说不出。

    山崖之上不远处,有已经从岩洞出来的民众,本来畏惧宿深不敢上前,见凤如青来了,他们认得她,见过她和郡王来往,便很快有人站出来,声色俱厉地指责宿深,“是他!是他见死不救,放魔兽杀了郡王!”

    “是他!”

    “他是杀人凶手!”

    无数的指责纷至沓来,宿深眼中赤红,流出的眼泪简直如同血泪。

    凤如青难以置信地看着宿深,却也并没有完全相信民众们的指责,宿深说不出话,她便直接将手覆盖在他的头上,搜魂。

    宿深没有抵抗,只是默默地落泪,凤如青收回了手,看到了所有,包括宿深幻化成其他人的模样,曾站在深夜之中流泪。

    他的慌乱和恐惧,终于在这一刻完全呈现在凤如青面前。

    他不敢抬头看凤如青,凤如青收手之后便狠狠甩了他一巴掌。

    “嫉妒蒙心见死不救,这便是我殚精竭力,教了你多年的道吗?!”凤如青抓着宿深的领口问,“你是不是疯了!啊!”

    宿深内府翻涌不止,嘴角溢出血来,他几乎是憎恨地看着凤如青,“我爱你,我爱你!可你呢,你哪怕有片刻如我爱你那样爱过我吗?!”

    “你为何对他如此温柔,为何?!”宿深说,“我是想杀了他,可我……”

    他没想这么卑鄙的杀他,他知道他颈项之上有凤如青给的项圈,那本该是给他的,是天界的好东西,能够抵御强悍的攻击,可他和凤如青都不曾料到,那项圈,在凡人的身上竟然不起作用。

    凤如青搜了他的魂,如何不知他心中所想,她只是无法相信,宿深怎会偏激至此,“我早与你说过,你与我在一起时就该知道,我无意许谁一生,并非是我不愿,而是我做不到。”

    凤如青看着满天积压越发深重的黑云,对宿深道,“我对他也并无什么留恋,况且转世之后,他便不再是白礼,他是岑商,我救他,是因为他的富贵乃是我以功德换来,如何容忍旁人觊觎?!”

    “没有告诉你便是怕你如此,是我错了。”

    天边闷雷阵阵,凤如青面对宿深崩溃疯狂的神情,再度说,“是我错了,我就不该答应你,你的真心,我真的要不起。”

    这句话比当胸戳进胸膛的长剑还要让宿深崩溃,他一口血喷出,上前抓住凤如青的衣领吼道,“你后悔了你后悔了!你不许后悔!”

    “姐姐……”宿深哭嚎出声,“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别这样,别这样……我就快死了,你……”

    宿深姣好的面容狰狞至极,眼角当真溢出了血泪,“再抱抱我,就当是……”

    宿深话音未落,天边紫电裹挟着通天彻地的天罚兜头而下,直奔宿深。

    他惨笑一声,反倒是松开了凤如青,准备闭上眼伏诛,却不料凤如青突然按着他的头将他按趴在地上,在他的穴位上狠狠掐了一把,他便维持着这佝偻在地的姿势,一动不能动了。

    宿深察觉到凤如青自身后抱住了他,他面对着地面,瞠目欲裂。

    她在为他生受天罚。

    凤如青抱着宿深,将他护住,受了第一道天罚,后背深可见骨,皮开肉绽。

    她疼得呼吸发颤,好久没有受过这样严重的伤,竟然觉得有些难捱。

    宿深即便做错事,天罚来得不应如此之快,凤如青仰头看向天幕,天罚再度汹涌而下,宿深伏在土里,不能动,也说不出话,只能无声地哭得泥泞不堪。

    他错了,真的错了。

    凤如青从来给不了他同等的爱,却也从来都真心的对待他,是他魔障了,他不该听信任何人的谗言,不该急于求成,不该让嫉妒影响了心智。

    他错得彻底,本以为自己要死于天罚,至少能够赎罪,却没曾想,凤如青会为他受天罚。

    他总想着保护她,想要成长成能够让她依靠的人,因此疯狂地修炼,却没想到越是抓得紧,失去的便越快,他终究还是害了她,他的爱配不上她。

    宿深悔不当初,可此刻他被凤如青制住护在身下,比不远处死去的人王尸体要窝囊十倍,他凡人之身在危急之时尚且选择为身后百姓玉石俱焚,宿深承认,他才是不值得被爱的那个。

    可一切都晚了,他知道一切都完了。

    天罚结束,凤如青后脊的伤处慢慢恢复,但血浸湿了衣袍,她脱力地趴在宿深的身上,竟然一时半会起不来。

    宿深哭得整个人都在颤,凤如青摸了摸他的头,有气无力道,“别哭……”

    凤如青索性把宿深弄昏了,他心智到底是受了熔岩热浪影响,不宜再心绪动荡过大。

    天罚过后,如凤如青所料,金光自天幕洒下,没入了不远处残破不堪的岑商尸体当中,他迅速开始恢复。

    在凤如青直起腰的时候,他已经恢复成生前的模样,金光却还在环绕着他,厚重的功德没入他脑后。

    天边神官下来,是个生面孔,先是对着身形狼狈的凤如青恭敬见礼,而后手隔空在地上躺着的岑商面前一晃,他便骤然睁开眼坐起来,胸膛剧烈地起伏,如同溺水之人终于浮出水面。

    “小神君,上界愿神听到了您的心声,”那神官对着岑商说,“为救百姓义无反顾,功德无量,现如今赐你半神之体。”

    那神官顿了顿,继续道,“只是鬼境之王如今尚且在任,您看您是随我去天界做个神仆,还是跟在鬼王身边先做鬼君?”

    凤如青看向岑商,他竟有如此机缘,也是造化,怪不得天罚来得这样快,天界现在是缺人缺得厉害啊,这又是弓尤搞出来的新花样?

    岑商看向凤如青,他的眼中死后初醒的空茫渐渐清晰,而后如同山峦迭起,最后入坠幽深大海,不过是瞬息的功夫,在凤如青看向他的时候他便低下头,遮盖了眼中情绪。

    他开口,却是对着凤如青的方向,微微地躬身施礼,“今后愿追随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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