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 /> 不过施子真即便是眉心一道竖纹,那倒也不影响什么,凤如青想到这里又有些想笑。
她以为施子真会拂袖而去,或者把她轰出去,她倒是万万没想到,施子真束了长袍袖口,竟然蹲下……蹲下处理起了这一地的狼藉。
凤如青觉得这可比做梦还要不真实,这可是施子真哎,仙界第一仙首,连露水都不喝的施子真,他在刷罐子,动作看上去还很娴熟。
他那修长却骨架匀称,连女子看了都要嫉妒的手,是干这活的手吗?!
凤如青目瞪口呆地看着施子真,刷了罐子,在里面放了她取剩下来的灵谷洗好,放入罐子,添了灵泉水,又重新架起了小灶,燃起了火。
火苗烧得很旺,很快罐子里的水就开了,灵谷本就是香气满满,加上用的是灵泉水,味道更是随着热气香飘四溢。
倒也不至于比五谷殿弄得香,可是这是施子真煮的……
凤如青知道他自己偷偷煮过东西吃,可自从她知道了施子真腹部隆起之后,她可是没少往他这里送吃的,一送一大堆,有时一天来两回,就没见他煮过。
说到底也是知道和亲眼所见实在是冲击不同,凤如青站在施子真身后,看着他一手揽着自己宽大的袖口,小手指和无名指之间还能夹住那滚烫的盖子,另一手抓着勺柄在热气蒸腾的锅里翻搅着。
这一幕实在是太过如梦似幻,凤如青眼睛一错不错,心中难得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想。
这仙山仙境,她看到了人间烟火。
等到灵谷粥好了,施子真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个碗倒出来,凤如青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也不知是跟着他手中看上去美味的灵谷粥,还是跟着这一捧人间烟火。
一直跟到了石室,施子真回头看了凤如青一眼,将盛着灵谷粥的碗,当的一声搁在了石桌上,“吃,吃完走!”
凤如青都没注意到施子真语气虽然依旧不好,神色却缓和了许多,他放下袖口,施了个清洁术,便又是那个不沾凡尘的仙门之首。
凤如青坐在桌边,拿起汤勺搅了搅,香气扑鼻,她眼睛被蒸腾的热气一熏,又有些许的潮湿,她这才发现,一整天了,她确实饿了。
凤如青拿着勺子吃起来,吃了一大半了,都见底了,她才想起来,她是来哄施子真的!
可最后施子真给她弄了吃的,她还没心没肺的快吃完了,这也不知算是谁哄谁,太过说不过去。
凤如青颇为不好意思地放下勺子,“师尊,本来是我想给你煮些粥混着神力……”
“吃完了?”施子真盘膝坐在不远处的石床上,“吃完滚吧!”
凤如青一听这语气,不对这还生气呢,索性直接问了,“师尊,你因何动气啊?”
这问题把施子真难住了,关键就在于他知道自己恼火,却又不知他在因何恼火。
要说反对她与妖魔界来往,可她一直都与妖魔界来往,这怒火实在不知所云,施子真已经归结为怕是他自己不慎沾染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于是他道,“没有,夜深了,你走吧。”
凤如青见他面色相较之前好了些,知道他这性子屁也问不出来,只好作罢,两三口吃了粥,一粒都没剩,然后与施子真说了一声便走了。
她走后,施子真睁眼看了一眼桌上的空碗,心道还说给他做吃的,分明就是自己贪嘴!
可他心中那股郁结不知为何,看着锃亮的似乎被舔过的汤勺,消散了不少。
他病了。
施子真自我断定是沾染了不干净的东西,已经这个时辰了,还以与泰安神君之间独有的联系,将才回天界的他折腾回来,给自己查看神魂。
而凤如青自焚心崖出来,肚子里灌了碗热腾腾的粥,舒服地眯眼摸了摸自己肚皮,悠哉悠哉地准备去月华殿混一晚上。
结果还未等她拐弯,便见悬云山的结界之上,不知为何闪着幽幽银光,如绸带一般的环绕,并无攻击力,因此未曾引动悬云山大阵反击,因此没有人注意到。
月上中天,凤如青看着这抹银色,猛地想起她似乎失约了。
她循着碧云石阶下了山,一出山门,便见到幻化成银光的巨鹿在空中凝成人形,飘飘然落在她的面前。
“大人,”凌吉声音轻缓,“酒菜已经备好,大人还去吗?”
凤如青心说我已经吃完了,可凌吉都找到这里来了,她也不打算推脱,她确实得解决下这个小疯子的事情,否则谁知他要干出什么来。
毕竟就如同今夜,若非他曾是仙界神鹿,而当真是一个魔尊,怕是魔气沾染上悬云山大阵,便会激起大阵的反击,到时弟子还会以为是魔族入侵呢,指不定要闹出多么大的动静。
她叹气道,“走吧。”
凌吉不会笑,可他周身骤然明亮的银光,却能看出他心情上扬,他重新化为巨鹿,载着凤如青在夜色中穿梭,在树尖儿上跳跃,乘风踏月而行。
很稳,凤如青虚扶着他两个硕大的鹿角,银光在她周身环绕飞舞,缠绕成绸带,却触上便如云般流走,今夜星月无光,凌吉是这夜色中唯一的光源,十分的如梦如幻。
一直到了魔界,落在魔尊寝殿的门前,凤如青翻身下来,凌吉变回人形,看了眼沉默站在殿内的魔侍,他们便快步去取早已经备好的酒菜。
凤如青跟随凌吉进殿,很快桌上摆满丰盛酒菜,凤如青一闻这酒菜香气,顿觉自己还能再吃不少。
两人对坐,吃东西的时候凌吉很安静,只是时不时地抬手为凤如青添酒。
他这人很怪,在悬云山外等了她那么久,若是她不出来,或者看不见,他也是一场空等。
可人都追到那里去了,凤如青真的来了,他又不见多么过分的热情,言语稀薄,恰好是不会让人有负担的那个程度。
克制、自持、安静,偶尔还会显得纯真,可这样看上去如此无害的人,却是个疯狂到时常让凤如青都心惊的人。
矛盾。
酒足饭饱,凤如青品着今日滋味又不同的不知什么酒,也懒得再问,浅浅酌着,“你非要我来魔界,来了又不说话,是何道理?”
凌吉捏着烫温的酒壶,手指纤长且苍白,温声询问,“大人再来一杯吗?”
凤如青将杯中酒饮下,摇头道,“不了,魔尊大人,有话直说吧。”
凌吉将酒壶放下,起身整理了下衣袍,朝着凤如青伸出手指,试着勾了勾唇,却还是不像个笑。
好在凤如青已经看得习惯了,见凌吉朝着她伸出手来,“大人飞升成神,我说过,为大人准备了礼物,烦请大人随我来。”
凤如青没伸手递给他,只看着他道,“带路吧。”
于是凌吉带着凤如青进入了内殿,和鬼王殿曾经摆设一般无二,凤如青恍惚间还以为自己还是鬼王,累了一天酒足饭饱,回了自己家,恨不能倒头就睡。
“你真是个……”凤如青啧啧,“偷窥我梦境,还说是为我赐福,连这些都悄悄地弄成一样的,凌吉你到底要做什么?”
他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拉动床边机关,床便缓缓被支起,凤如青疑惑,他这难道是什么密室?然后一低头看去,眼睛便挪不动了。
凌吉的声音温柔低缓,甚至带上了某种难以察觉的魔力。
“这是赤日鹿一族,最后一只幼鹿。”凌吉说,“我想将它献给大人,作为大人的坐骑。”
凤如青看着蜷缩在一处银光之中的幼鹿,才长出一点点的鹿角,很小的两只,看上去好捏极了,幼鹿四肢纤瘦,周身散发着银光,简直像是透明的。
凤如青对这种小东西完全没有抵抗力,宿深小时候就可爱得要死,她压抑着伸手去摸的冲动,听到凌吉的话,却还是拒绝了。
这么可爱,这么幼小,她怎么能当成坐骑啊!
但凌吉却说,“大人可能不知,赤日鹿一族,生来便是仙界神君的坐骑,”说到这里,凌吉的眼神有些暗淡,但语气未变,“若是不在长成之前寻到主人,寿数便只有几千年而已。”
凤如青看向凌吉,凌吉对着她再度勾了勾唇,莫名苦涩。
他说,“我身为族长,能做的,只是延缓它的生长,我想,这天上人间,再无人比大人更好,更适合做它的主人了。”
凤如青眼神微动,凌吉说,“它虽然现在看上去还小,但不需很久便会长大,大人知道赤日鹿幻术强大,与主人结契之后,这幻术便能为主人所用,它的速度虽然及不上如今天帝,却能撕风而行,比大人曾经的坐骑黑泫骨马要快多了。”
“缔结契约之后,它便与主人同生共死,”凌吉说,“赤日鹿善战,能力较天马强悍数倍,不惧死亡和疼痛,它能陪伴大人很久很久。”
凤如青看着这小玩意,心跳得飞快,她确实没有坐骑,她本来想着乘风也不错,可除了泰安神君外,那些神君们确实出行都有坐骑,个个花里胡哨的排场颇大。
她不是羡慕那些奢靡排场,主要是她想养个毛茸茸的东西,哪怕不骑,没事摸摸也好啊!
她动心得太明显了,凌吉抓住机会,悄无声息地以银光缠缚住凤如青,引诱般地问她,“那大人可愿收下我这唯一的族人?好让它能够安然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