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没错。”宁鹿看着被车速抛到车后的路标,“司乐藏尸并不是为了脱罪,从他打算替妹妹把罪责承担下来,他就没打算逃脱。他把供词准备得那么逼真,就是等着有人发现冰箱里的尸体。或许……”她轻轻眨眼,“或许,这对于他来说,这是对母亲最好的交代。”
“司乐对他妈妈的感情很深,就算在他妈妈已经不在的情况下,他回忆他的母亲的时,用的也是牵挂,而不是束缚和累赘。他有机会,也有人可以帮他把母亲的尸体处理掉,但他还是舍不得。”宁鹿闭上眼睛,“或许,他从放着母亲尸体的冰箱里拿出饮料,不是因为心理变态。而是在想象,母亲还在,家里来同学的时候,她拿出饮料招待客人的样子。”
一条路,笔直向前,对称的路灯像是怪物的复眼。
“你在问他是不是从一个冰箱里面拿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他可能没有杀人了,对不对?”南屿问。
宁鹿笑了一下,转头看他,用差不多的句式反问他:“你在听到我问这个问题的时候,才彻底放心,我不会偷偷逃跑,做一只担心的鸵鸟,对不对?”
南屿看着漆黑的路尽头,眼里的灰,像是黑夜中静静漂浮的魂灵映在他瞳仁上的影子。
“如果司乐的妹妹不是这个和自杀案有关的小女孩,你会怎么做?”
宁鹿认真想了一会,然后摇头:“不知道。”停顿片刻,“也许……我会让自己相信司乐的证词。”
南屿把车子停在空荡的路口。
宁鹿有些奇怪,往信号灯看去,更奇怪了:“这应该可以开过去……”
她对上了南屿的眼睛。
“怎么了?”虽然他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不同,但,宁鹿还是发觉有危险的气场从他身上散出来,“我们得快点……”
她的下颌突然被他捏住。
她的脸马上就嘟成了一只河豚。
“你应该庆幸,司乐的妹妹让你知道她和别的案子有关。”
宁鹿怔住。
他从来没用这样的语气跟她说话。
她才发现,原来这才是他真正冷漠的样子。
“不然,你会亲手放掉一个犯人。”他微微皱眉,“一个不知道有没有杀过其他人,以后会不会杀更多人的杀人犯。”
宁鹿缓缓地眨着眼睛,好像看不清就坐在她对面的男人。
看她眼睛红了,南屿也没有手软:“就因为他的哥哥想要包庇他妹妹的用心良苦,你就要成全一个包庇犯,这和你自己犯罪有什么两样?”
宁鹿没想到南屿会这样教训她。
其他人叫他怪物的时候,她会为他不平,为他委屈。
可是……
她自己呢?
也在不知不觉里把他当成站在阴影里,可以包容一切黑暗的恶魔。
所以,她很放心地把那些不会跟别人说起的话,说了出来。
“对不起……”她吸了吸鼻子,努力让自己不要哭出来。
她没有替自己辩护的资格,也没有哭鼻子的资格。
南屿是对的。
她的一念之差,她自私的怜悯心,已经摇动了是非对错的天平。
南屿看着她转着泪花,还使劲让自己看着他,不偏离视线的可怜样。
“对恶的宽容,会让你成为恶的一部分。终有一天,你将成为曾经和你并肩的伙伴要铲除的一部分。”他放开手,没有停顿地发动车子,“面对恶的善,应该像刀子一样锋利。”
宁鹿自觉转过身子,乖乖坐好。
“嗯。”她点头,带着一点鼻音,听起来可怜得不行,“你说得对。”
南屿面无表情地看着前面。
黑暗,连着黑暗,好像永远没有尽头。
小小的路灯,亮着可怜的光团,陪着黑暗。
反而在光明到来时候才熄灭。
它们傻就傻在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多脆弱,有多容易被黑暗吞噬。
它们总以为自己可以温暖黑暗,感化黑暗。
可是,最后被耗尽的只会是它们。
宁鹿。
愿你今后再不会手软。
无论对谁。
无论。
你有多么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