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了,松开手,颓然坐在马桶上。
大绿猫立刻从洗手台上跳到宁鹿腿上,然后跳到地上,竖着尾巴焦躁地在门口来回走着猫步,一边走还一边叫唤:“喵!”给朕开门了!
宁鹿扫了一眼大绿猫,摇头:“你今天就陪我住在这儿吧,不,不是今天,以后我们娘俩就住在这里了……”
宁鹿越说越悲伤,伸手又把大绿猫抱起来,期间大绿猫一直在细细地惨叫。
该来的躲不过,她和大绿猫的长时间缺席引起了南屿的注意:“怎么了?”
宁鹿现在听见他的声音就会下意识坐得笔直,神经都是绷紧的,紧紧地抱住她的精神支柱,颤颤巍巍地回:“没事啊。”
外面静了一会:“你在躲我么?”
宁鹿在大绿猫身上画圈圈,哼哼唧唧的,半天才挤出来一句话:“那个……我的内衣……是你亲手……洗的么?”
“嗯。”
南屿自然的回答让宁鹿骤然变成放在开水里的温度计,从脚红到了头顶。
不过也慢慢冷静下来——很显然,南屿并没有把这当成什么很了不起的事情,至少没有她这么大的反应。
“你生气了么?”南屿轻声问,“我也不是马上发现的,睡了一晚上,以后才在被子里看到的,我怕你觉得不干净,才……”
卫生间的门开了。
宁鹿红着脸站在门板后面,小手鼓弄着门把手,眼睛都不知道往哪看好了:“我没有生气,就是……不太好意思。”想到了什么,终于有勇气看向南屿,“我也没觉得你或者你的被子不干净!”
说完又把目光移开,把门锁转得啪啪响。
大绿猫早就窜到厨房去了,在厨房里对着咕噜噜冒泡的鸡汤发出高频率的尖叫。
“不好意思了?”南屿抿出笑,歪头看宁鹿红通通的小脸,后者当然不肯让他看她的囧样,侧头躲着,“不许看我!”
“这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呀。”南屿伸手拉住另一边的门把手,稍微用力,就把宁鹿给拽过来了,宁鹿趴在门板后面,就露双湿漉漉的眼睛,无辜地看着他,“你不是女生,你不明白。”
“那你怎么才能觉得好意思一点?”南屿勾出坏笑,“要不我也给你一件我贴身穿的衣服,你帮我洗了?”
贴身穿的衣服?
宁鹿思考了半天,才意识到,她被人调,戏了。
“你怎么这样啊?”宁鹿不高兴地瞪着笑得跟只狐狸似的南屿,“你怎么这么坏?”
她都不好意思成那样了,他还调侃她?
“我还能更坏。”南屿一脸深奥,慢慢绕过半关着的门板,像大灰狼捉小绵羊似的,一步步把宁鹿逼到门后面的角落里,“信不信?”
宁鹿感觉这个台词也特熟悉,肯定是南屿从哪个玛丽苏的小说里看到的,她认为小说嘛,就是要有一点夸张,有一点戏剧性才好看,所以根本不信现实里的女生,尤其是她自己有一天会被一个男人堵在墙角里。
还模拟过类似的场景,觉得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把试图壁咚她的男主给过肩摔丢在地上。
结果……
现实是,她根本忘了自己会过肩摔,只想感觉从这个热得让她喘不过来气的角落逃出去。
可是……
南屿手搭在门板边缘,轻轻把门板打开,将宁鹿直接挤了回去。
“你你你你要干……做……”宁鹿连用了两个动词都觉得很危险,索性闭上眼睛,“让开呀!”
“睁开眼睛。”南屿俯下身,觉得小白兔似的宁鹿特别好玩,也特别……好看,红嘟嘟的小脸,像是被水洗过湿漉漉的眼睛,眼睫上好像还沾着泪花,“看着我。”
这个要求是不是太霸道也太羞耻了?
宁鹿把眼睛闭得更紧了:“看你干什么?平时都看够了……别碰我……别……”
她躲了两下,最后索性像一只蜗牛一样趴在门缝里,背对着南屿。
真是怂到家,也丢脸到家了。
宁鹿计划好了,只要南屿给她让开一点,就一点,她就马上冲回到房间里,这辈子都不出来了!
从后面覆来的拥抱,让宁鹿一僵,旋即在他的气息里慢慢放松下来。
在她都要缓过来这震困窘的时候,她听见南屿的声音:“你这样这么容易害羞的话,以后该怎么办呢?”
南屿侧头看宁鹿,认真脸,“不想要孩子么?”
宁鹿一怔,脸又红透了,怼了一下南屿的肚子:“什么生孩子?你脑袋里怎么净是这些乱七八糟的?”
南屿垂着眼睫,没有躲,也没有顺着宁鹿的话说下去,只是又重复了一遍:“你不想要孩子么?”
孩子……
宁鹿虽然老大不小了,但是一直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如今听见南屿如此郑重地问了两遍,她也认真起来。
在南屿怀里转了个身,想先听听他的想法:“你呢?喜欢孩子么?”
南屿点点头:“嗯。”
宁鹿其实有点意外,但也觉得挺兴奋的,着急地追问:“那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啊?”
“都好。”南屿抱住兴奋的小人儿,轻轻亲着她还湿着的头发,“一男一女最好了。”
“男孩像你,女孩像我……”宁鹿忍不住幻想出来他们一家四口逛街的画面,“哇!就我们家这颜值,得老拉风了!”
南屿点点头,把宁鹿抱得更紧,“可是,反社会人格可能会遗传的。”
他在担心这个么?
宁鹿努力从他怀里露出脸:“那不生了?”
南屿看起来没什么波澜,只有宁鹿能捉到他眼里那丝淡得几乎看不见的难过。
“现在产检那么完善,你还怕检查不出来么?再说,就算实在不可以……我们还可以领养啊。”宁鹿小手轻轻抹擦着南屿的胸膛,“我是不在意这个的,没有什么传宗接代的想法,小孩子嘛,都很可爱的,不是我生的,我还乐得省了那个遭罪劲儿呢。”
她说着,眯眼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南屿:“但是,你是南家主家的独苗,这方面应该有讲究吧?是不是还有嫡庶有别的说法啊?可能到时候,你不想生,南家都得逼着你生,必须得有南家纯正的血脉留下来……诶呀呀,我感觉压力好大,万一我生不出来怎么办?南家会不会甩给我一大笔钱让我离开你?”
宁鹿脑补了一部宅斗大戏。
“就算南家有这样的想法,我也不会同意我的孩子被南家归为‘私有财产’。”南屿似乎有点疲倦,微微皱起眉,闭上了眼睛,下巴靠在宁鹿的额头上,“我不想我的孩子变得和我一样。”
宁鹿在这一瞬突然感觉到了南屿的脆弱。
他很清楚周围给他的压力和折磨,没有因为麻木感觉不到那些敌意和利用。
他只是习惯默默地承受这些,由他在血缘上最亲近的人给他的痛苦。
“南屿。”宁鹿不由自主地轻声念着他的名字,他的痛苦太多,太沉重,她都不知道从哪里下手。她很想让他的痛苦全都烟消云散,可是她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这些痛苦从出生便强加在他身上,逼迫他一边长大一边习惯这些根本不公平不人道的规矩和束缚。
渗进骨髓,随着生命学会该如何呼吸,如果生存的那些痛苦,怎么可能说不见就不见呢?
“不会的。”宁鹿抱紧他,“我们以后会带着我们的孩子在一个很普通很普通甚至有点偏僻,有点小的城市,就我们两个,把他们一点点带大。我们也不用他们念很多书,如果他们像你这么聪明,我们就可以带着他们出去玩,玩遍全世界,学习嘛,能跟上就行,还是多让他们看看这个世界,让他们看看除了在学校里能学到的,还有很多很好玩的东西也是需要学习,学好了照样也会出息,也会受到别人的尊重。如果他们喜欢别的,我们也会支持他们。”
她把脸埋在他胸口:“我小时候就是这么规划我的童年的。他们都说我聪明,说我学东西很快。可是我一点也不喜欢学习。就算是生物,也不是我最想做的事情。只是不得已在所有不喜欢的东西里选出一个勉强能接受的,如果可以的话,我最想当的其实是漫画家……”她顿了一下,又抬起头,看着南屿的眼睛,“你呢?你小时候有没有什么理想之类的?”
“和一般男孩子差不多。”南屿温和地笑了一下,“想当兵。感觉很帅,很威风。”
宁鹿眨眨眼:“可是当兵很苦的,而且很危险。”她靠在南屿身上,像个老婆婆似的忧心忡忡,“如果咱们孩子去当兵,我一定每天都在家提心吊胆的——有没有受伤啊?有没有按时吃饭啊?千万别出意外啦!”吸吸鼻子,勉勉强强地,“但是如果他真的喜欢,我也能同意。反正是人都可能出意外,都可能受伤,也都可能会死……”
她闭上眼睛,抱着南屿:“我虽然是个母亲,却也只是肉体凡胎,没办法让我的孩子一辈子远离苦难,远离危险。”这是她前一阵看的电影里面的台词,当时给她感动得稀里哗啦的。“可是我不能因为我做不到,就让我的孩子不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感受它的美好的同时,也接受它的磨炼。”
“你会是个很棒的妈妈。”南屿亲亲她,“我很喜欢这样的妈妈。”
“都是说得好听啦。”宁鹿从他怀里起来,小手一晃一晃的,“等到时候就不一定有这种觉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