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余大口喘气,顾不得形象,只让自己赶紧喘匀了气儿,好能正常说话。
她大体能知道自己在小笨眼里是个什么评价,毕竟在他这样漂亮的男孩儿面前,就连凯瑟琳那样的名模都不见得耀眼,就何况她这样儿的了。
不过她也不在意,她在本沙明面前也从来没想过要用上自己外貌的。
她终于回了口气,捉着他衣袖说:“我先道歉。刚刚的见面有些不愉快,但是错不先在我小妹,而是在我。我不应该总想着给她一个惊喜,就这么没事先告诉她而冒冒失失地直接带你过来了,我应该先跟她打个招呼,她就也不至于反应得这么突兀。檎”
她分明是在将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想借此让他减轻对汤燕翦的不满。
本沙明自然听得出来,便哼了声:“你不用左遮右挡,更不用替你小妹掩饰,我看得出你们汤家那位四小姐对我的敌意和不屑。既然如此,又何必强求。”
燕余急得直扯头发:“可是你们这样下去,真的不行。”
本沙明一时没听懂燕余的话,便眯眼望来:“你说什么不行?魍”
燕余继续又扯另外一边头发:“……真的,不行。会越来越糟的。”
她一头的长卷发,森女风的那种,几乎不打层次而是每一根都等长卷曲地垂下来,看得本沙明莫名地焦虑。她偏又左边扯完了,又去扯右边,就让他的注意力一直被分散,总是无法顺利对焦在她面上。
他真的要发作强迫症,真想上前直接帮她把那一片森林似的卷发都给拢上去,用发簪固定,好清晰露出她的面容和五官来。
对了还有她那个玳瑁框的眼镜。
他宁愿她用个最古板的黑框眼镜,至少那框是一个颜色,而她这个是玳瑁的,上头的花纹看着就让人眼晕,时常会不小心被那图案给乱了焦点,反倒没机会看清她的眼睛,就更遑论看清她眼底的神色。
总之……她整个人都叫他莫名焦虑。一个杀手总也看不清一个人的脸和神色,这种感觉几乎致命。
“你到底想说什么?!”本沙明忍受不了地大喊出来。
燕余被吓了一跳,抬头盯着本沙明。
她是汤家的孙女,是甜点师,所以无论是在家里,是在世交的亲朋面前,还是在自己店里,大家对她说话都是软软的、柔柔的,没人这么吼过她。而且是这么毫无理由地、没头没脑地就随便吼她。
她愣了几秒才摇摇头:“我也说不清楚,你能不能不跟我吼?你一吼,我就更想不清楚了!”
本沙明心底颓然地叹息:眼前这个女人,毫无逻辑可言。
他转身又想走,燕余幸亏始终没松开他衣袖。她大口喘气,设法赶紧挽回情势,便放松了口气柔柔祈求:“你,能跟我去喝一杯咖啡么?我暖和一点,脑筋会运转得顺利些,也许就能跟你说明白了。”
这里是大学,是以美为第一宗旨的服装设计学院,而这两人只顾着争执,倒没留意就是置身在校园的过道上,来来往往都有不少的学生。
虽然无疑窥探,可是他们两个就站在过道上,所以来来往往的学生们便都下意识向他们投来目光……本沙明是杀手,杀手的天性让他习惯隐藏,而这样处于众目睽睽之下会叫他紧张。
他敏敢抬眸,警惕地迎上四面八方而来的目光。燕余感知到了他的紧张,忙左右拉开自己的长发,冲他低声说:“蹲下来。”
他察觉她的用意,不由得挑高了长眉。
亏她还能想出这样的主意!
可是……她终究还是不是女孩子,知道不知道这样是在丑化自己的形象?
燕余倒是没在乎,只率真一笑:“别担心,他们可能也只以为咱们演《美女与野兽》呢。”
他听了挑眉,燕余也马上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连忙改口:“错了错了,是《王子与丑女》。你是王子,我是丑女。”
他这才心下舒泰了些,她才趁机微笑:“总之我不会松开你袖子,而你如果不想继续被围观,就赶紧答应我吧。咱们躲进咖啡店里去就安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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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进咖啡店,本沙明在心里还在跟自己解释:自己之所以还是妥协被她拖进来,只是无奈而已。
无奈,而已。
咖啡端上来,她却将两杯都放在他面前,然后她格外要了一杯热水,继而魔女变戏法似的从她那罗里吧嗦的大裙子里拿出一个小小的口袋。
从里面拿出的“粉末”,飘着茶和柑橘的香。
他忍不住蹙眉,想起汤燕翦在佛德集团楼下的那间甜品店喝的橘子茶。
——没错,那晚詹姆士与燕翦在甜品店里的相聚,他全都隔着窗子,远远地看见了。
直等到他们两个离去,直等到看见了他们两个由争吵之后变成相拥——他眼睁睁看见詹姆拉开他自己的大衣,将汤燕翦小小的身子裹进他大衣里去,他直到那一刻才不得不掉头而去。
他返回甜品店,坐在他们之前坐的那个位子上。那个位子上的杯盘被撤走了,可是座位周遭的空气里还存留着他们之前的气息。
他闻见有别于传统M式茶饮的味道,辨识出那是桔子和茶叶混合的清香。他问过侍者,知道汤燕翦之前喝的是橘子茶。
他便也要了一杯橘子茶。
那个晚上接下来的时光里,他就坐在汤燕翦之前在坐过的位置,一口一口努力咽下汤燕翦喜欢的橘子茶。
可是不同的是,彼时汤燕翦坐在这里喝茶的时候,她的对面坐着詹姆。而他此时,只是孑然一人罢了。
所以对于这柑橘与茶叶混合在一起的气味,尽管清香,他却平生抗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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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他盯着她手里的东西瞧,燕余便一笑。
“想知道这是什么吧?登登,登登,隆重推介——我亲手做的——陈皮普洱茶!”
本沙明看她脸上忽然漾起的光彩,便不合作地翻了个白眼儿:“什么鬼东西,还以为是森林巫婆掏出的迷幻药。”
燕余只能叹口气:“算了,不跟你个法国佬说这些,反正你们喝茶都是加奶加糖的,再好的茶叶也都祸害了。”
他眯眼盯着她,目光有些不善。
燕余登时回击:“不用这么看我,你去看历史!就你们伟大的太阳王路易十四,也曾满怀崇拜给我们康熙大帝写信,说我们康康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君主……懂了么?”
本沙明皱眉:“原来你强拉硬拽我来,是要给我补习历史?”
眼前这个女人的逻辑可真成问题,她时常搞不清轻重缓急,时常忘了自己应该做什么吗?
燕余的脸腾地红起来,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便赶紧拉回正题。
“别说补习历史,我们华人的历史能把你累死……你当是你们法兰西就那么二尺长的短短一截呢?”
他长眉陡然一拧:“还说?!”
燕余急忙捂住嘴,用力摇头,不敢再出声了。
浑然不知,她那森林一样的长卷发随着她这样的动作,在他眼前又晃荡成迷雾一片,让他头疼。
他懊恼地抓起一杯咖啡,一口气全都喝尽,然后指尖不耐地敲击桌面催促:“赶紧说!说正题。”
燕余这才放下手来。
不过没马上开始说话,而是慢条斯理地将她的陈皮普洱先泡进热水里,停当了才清了清喉咙,缓缓开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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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燕余故意耽误时间,而是她着实是不知道来如何顺顺当当地将自己的思绪向面前这个冷冰冰的家伙,准确地表述出来。
她虽然是整个汤家最不像汤家人的一个,可是汤家的遗传也同样不会放过她。该有的直觉和警惕,她一点都不少,可是因为长久以来的与推理绝缘,所以让她不知道怎么来将直觉转化成合理的推理链条。
她的直觉是:本沙明和小妹之间必然有一场特别严重的冲突,而这种冲突甚至有可能是对于小妹来说性命攸关的。
她知道她这样的直觉不会偏差太远,因为她此前已经借助了二婶的帮助查到了本沙明的部分身份背景,所以本沙明是有理由讨厌小妹,也有能力伤害小妹的。
所以按照这种推理的方向来说,其实她想要将小笨拉回小妹工作室的决定是不明智的,十分不明智,甚至还危险。
可是……直觉却告诉她,应该这么做,这么做可能反而才最好。
这就形成了矛盾,而且是自相矛盾。直觉只告诉她应该这样做,却没告诉她这样做的原因。所以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小妹,尤其是眼前这个两眼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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