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小年仍是再跑,漫无目的地跑,哪怕他的跑动如同蜗牛,甚至不如平常人那般闲适散步。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跑,只是心里有这么一个念头在支撑着他,鞭策着他,快跑,快跑。
仿佛后头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着,要是跑慢了就会被吃掉。
顾小年不敢回头,那种恐惧好像是印在了骨子里,是在心尖儿上发芽的一颗种子,让他不能回头。
他已经很累了,却仿佛不知疲惫。
慢慢地,他跑不动了,步子像是在挪,如同一尾涸水的鱼。然后,他一下摔在了地上。
顾小年感受着脸颊与地面接触传来的冰凉,有些涣散的焦距凝了凝,鼻息略粗,让他生出一股力量,翻了个身子。
仰面朝天,他手指轻颤,划过地面,有些疲惫地,轻轻触碰到了脸上。
有些发凉的手指在脸上轻轻摩挲着,指尖划过了每一寸皮肤。这一刻有一种怪异,好像不是自己在摸自己的脸,而是自己在摸一个陌生人的脸。
带了一种欣赏和轻柔,如同在抚摸一位丽人。
他眼中的目光缓缓凝实,带了几分疑惑。
然后,他手上的动作先是一顿,接着变得有些粗暴。不再是那种温柔地抚摸,而是揉搓,最后变成了扣掐,好像是要将这张脸撕掉一样。
顾小年想要说话,他张开了嘴,却不能发出声音,现在出现在脑海里的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要说话。
我为什么不能发出声音?
他另一只手掐上了自己的喉咙,死死掐住,张大的嘴里开始干咳,开始干呕,他的双眼有些鼓胀,他能感觉到一种窒息。
我是谁?
他不再想说话,而是在问自己,手上的力道没有丝毫减弱,原本撕着脸的手一下摸到了自己的眼睛。
然后,他手上的动作蓦然一顿。
他慢慢坐了起来,冰凉的手指戳到了眼窝,但他仍是睁大了双眼,因长久的睁着而有泪流了下来。
泪从脸上慢慢划过,在嘴角拐了个弯,顺着皮肤滑到了下巴上,最终落在了地上。
痕迹从未有温热,反而很凉。
他手上的力道渐重,三根手指已经把握住了眼睛的轮廓,他能感觉到一种强烈的刺痛,那是来自眉心的刺痛。
如同被一把锋利的剪刀缓缓逼近,刺得睁不开眼,刺得眉心难受发痒。
为什么会想到剪刀?
为什么不是刀剑?
他手上的动作再次停下,他能感觉到喉骨在方才好像要被掐断。
自己永远不能掐死自己,可刚刚明明有种最直观的窒息感,就好像是他以前杀死的那些人一样。
等等,那些人是谁?
我杀过人?
他沉默了,原本抠着眼睛的手在发颤,温热的液体从眼角溢出来,然后便是大片的温热。
半边脸很快变得热起来,但也只是片刻,很快便发凉,然后是僵硬。
他,是谁?
如同一块冰上落下了一簇火,蓝色的火焰一下燃烧起来,好像是酒精。
右手垂落,他看着自己的手,哪怕眼前仍是无尽的黑暗,他看不见,但他的嘴唇在哆嗦。
“他是顾小年,那我是谁?”
他的肩膀轻颤,不知是在笑还是哭。
……
天山之上总有一处长明的宫殿,一年四时,这里的光从未熄灭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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