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的角落,隐身在一堵墙壁的阴影下。下一个瞬间,我看到权走过来上了马车,就在我以为他见我不在会立刻叫嚷出来令我前功尽弃时,马车缓缓启动了——在他悄无声息的沉默中。直到马车自我身前经过,被风掀起车帘一角,电光石火的一刹那,我分明看到权的目光耀如火焰,明晃晃朝我照了一照。
——他看到我了,他明明看到我了!
辘辘的车轮声渐渐远了,人们各自散去,住了一年之久的家门前倏忽变得冷冷清清,这景象令我一下子茫然起来——
接下来该怎么办?
蓦然心惊肉跳——当我意识到这一念而起的行为可能带来的后果时。
继而自己都惊异——这样一份勇气是打哪儿来的呀?
终于还是咬了咬牙——做便做了!怕什么?
我在大街上游荡,直到估摸着即使此刻被策发现也来不及追上母亲他们时,我从后门溜回了家。
“子衡,怎么我右眼总是在跳啊?我忽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怎么办?”
摸到策房门口时,发现他正在同吕范对弈——他似乎很喜欢同吕范对弈。闻言后者从棋盘上抬起他那双大大的、长长的勾魂摄魄眼,眨巴了几下,又似乎是为了活动一下脖子,朝四周张望了一圈,就是这一望,与在门口探出半个脑袋的我对了个正着,然后他整个人不由怔住了——
“子衡,你怎么不说话?”
不满地抬起头,策漫不经心地顺着吕范的目光朝门口眺了一眼,然后咕哝道:
“怪事,我怎么好像产生幻觉了?我好像……好像看到香儿了!”他使劲儿揉着眼睛,“别跳别跳别跳……”
在我接连打手势示意其噤声并求助后,吕范咽了口唾沫,回过头,从嗓子眼儿里挤出一点小小的声音道:“如果她此刻真的在这里……”
“这怎么可能?她在去阜陵的路上呢!”
吕范试探地:“万一她跑了回来,或者根本没走……”
“她敢?”策蓦地瞪圆了眼睛。
“别激动别激动!”握拳抵唇轻咳一声,吕范思忖片刻,愈发小心翼翼地,“如果——我是说如果——她此刻突然来到你面前,你怎么办?——她、她可是你一向疼爱的小妹妹来着!”
“我——”喉头滚动了一下,策瞪着眼睛想了一会儿,重重叹了口气,“既来之则安之——我只好对她说——好在有姑母在这里可以照顾你。好了好了,别烦我了!你玩儿去吧!”
“……就这样?”吕范半信半疑地。
“不然还能怎样?”
话音落地,我已一步跳进门内——
“策哥哥我来啦!”我异常甜腻亲热地唤着他,“既来之则安之,好在有姑母在这里可照顾我。好了好了,我不烦你了,我玩儿去了!”
连珠般说完这一通话我便一溜烟儿地跑掉,直过了许久,才听到策如梦方醒的“嚎叫”声从身后追来——
“天呐天呐天呐!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究竟做错了什么?!啊——啊——啊——啊——”
注释:
[1]阜陵,今安徽全椒东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