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越已足,公瑾还镇丹杨。”
雪渐渐地大了,雪花不断落在我脸上身上,丝丝凉意渗入肌骨,胸臆间的火焰却在愈烧愈炽,内外交伐着消融了我一切理智!
回到家,却发现周瑜已经离开了,再次错过的懊恼轰地化作灼人的气浪,将我一直推到策面前——
“瑜哥哥要回丹杨?”
因为愤怒加上懊恼,血冲上我的脸,热烘烘的,我的声音却透出丝丝冷意,如同此刻包裹着我的、被雪泅湿的衣服鞋袜。
大概是听出我声音中的异样,策从一案的文书中抬起头,未曾开口,先怔了一怔。
“是你赶他走的,对么?”
“赶?”我的咄咄逼人似乎令策既震惊又困惑,“这些话你是从哪儿听来的?”蹙起眉头,他问。
“很多人都在这么说!”我相信这是周瑜手下绝大部分人的看法,因而不假思索地道。
“很多人?——谁?”
策蓦然转冷的声音令我的心为之一跳,“怎么?”不甘示弱地,我的声音中蹿起一团火苗,“你还想惩治他们不成?我知道你现在是半个江东的主人了,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了!”
腾地站起身,我能感受到策压抑着的怒气。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看了良久,他慢慢抿紧双唇,复慢慢坐了下去。
“没想到军中待了几个月,倒培养起你对于军政大事的兴趣来了。”他语声淡淡,“也罢,虽然我觉得这有点滑稽,但我还是愿意解释给你听:丹杨不可有失,周尚虽降,却系被动,镇守丹杨坚实后方,公瑾是不二人选。”
“原来你是不信任周尚。”我垂下眼睛道。
“从什么时候起,我在你心中成了这样一个恶人?”沉默片刻,策自嘲似的笑起来,只是那眸心深处殊无笑意,倒是有一点凉凉的东西在颤动着,让我蓦地生出一丝内疚,乃至难受起来。
我脑子里全乱了,就像里面有两只小雀在叽叽喳喳扑楞着翅膀乱飞,又急又怯又恼的,胸口便憋堵得似要裂开了。
“我不信任周尚,我赶走公瑾……还有什么?我还做了什么恶事?你不妨一桩桩一件件全说出来!”
“你攻打舒城,瑜哥哥的家乡!”
一片叽叽喳喳呜呜嗡嗡的混乱中,我的嘴巴好像全不受自己控制了般吐出这句话。待我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只听“砰”的一声,被策握在手中的一只青瓷杯已被他生生捏碎!
“呀!”
惊叫一声,我下意识地扑上前想要看看他的手。策猛一抬头,我便正对上他的眼睛,这是一双在血雨腥风的战场上时时与死神微笑对视的眼睛,然而这一个刹那,这双眼睛里闪射着的又惊又痛又惭的神情猝不及防地刺痛了我,让我猛地意识到,那件事或许不是扎在周瑜心中的、却是扎在策心中的一枚锋利无比的碎瓷片,虽然看不见,可它就扎在那里,一如此刻扎在他手心里的。
我整个人不由呆住了。
“来人!”
不知什么时候母亲出现在身后,目不斜视地越过我,她上前察看策手上的伤口,有条不紊地指挥侍女包扎。她没有对我发怒,我却感受到分明的冷意。
“回你自己房里去吧,”处理完这一切,她淡淡地对我说,“把《女诫》抄一百遍,背出来。在此之前你就不必出来了,吃饭就在你自己房里,我会让人送去。”
所以……她是要将我关起来么?!我难以置信地望着她,然后一如往昔地、习惯性地将目光转向策,以期获得他的帮助。却听母亲波澜不兴地对策道,“事到如今,你还要继续放任她么?”
终于,策避开我的目光,沉默地以另一只手扶着受伤的手。
慢慢咬住下唇,我闭了下眼睛,扭身回了自己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