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间隐身不见。安世高取得绢布宝物辞别而去,当舟楫扬帆起航时,大蟒蛇又现身在高山上眺望,众人向它挥手,方才黯然离去。一帆风顺到达豫章后,安世高立即取出庙神的绢布宝物建造佛寺,而在安世高离去后不久,大蟒蛇便死去了。黄昏时,忽有一位美少年登船长跪在安世高面前,受其祝愿,刹那消失无踪。安世高告诉同船的人说:“刚才出现的美少年正是宫亭庙神,他已得脱丑恶的蟒形了。”
一只白鹤从天际飞来,在半空中盘旋半晌,轻轻地落在船栏上。这白鹤又名小白鹭、雪客,我凝神望着通体雪白的它姿态优美地亭亭而立,不由伸出手想要摸摸它。可尽管小心翼翼地,在我的指尖将要触碰到它的一霎那,它还是扑棱棱腾起,拍打着翅膀飞走了。
一道目光静静地落在我背上,伯言的目光,我知道。回过头,我有些怅惘、又有些期待地道:“伯言,你说人死后真的能转世,再次来到与他有夙缘的人身边么?”
见陆议很明显地愣了一下,我才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实在没头没尾,正思忖着该从何说起,不意陆议在一怔过后很快地回答道:“未知生,焉知死?”
张了张口,望着沉静微笑的陆议半晌,下一刻,我亦不由扬起唇角大声笑起来,“是我迂了!”吁了口气,我转身扶着船栏向秣陵城眺望,“不过啊,这世上的迂人也实在不少,一世雄杰如秦始皇也免不了犯起迂气来呢!就说这秣陵好了,本来好好地叫金陵,偏偏秦始皇听信方士之语,以为金陵地势虎踞龙蟠,王气极旺,五百年后会出天子。为保自己死后大秦江山千秋万代,他又是凿金陵东南聚‘帝王气’的方山,又是导龙藏浦贯穿全城北入长江以泄尽王气,还把好好的金陵改成秣陵这么难听的名字!哦对了,还有本来叫云阳的曲阿!秦始皇东巡经过时,也是因方士称其地有王气,便截断那里的会稽驰道,使直道变曲,并改了名字。可他这样到处挖来挖去、改来改去又如何?他的大秦帝国还不是在他死后三年就亡了……”
我们又聊起许多,聊起吴王夫差筑冶城于如今的秣陵城西,冶炼铜铁,铸造兵器;聊起吴县虎丘终年不干的剑池,剑池下陪葬阖闾的三千柄宝剑;聊起秦始皇东巡会稽,祭祀大禹,望于南海,立石颂秦德;聊起庐江,我们年少时曾生活过的地方……
天色渐渐暗下来了,暮春时节煦暖的和风伴着大江的潮湿水气扑面而来,温柔而黏稠,微微濡湿我们的发肤,也让原本泛黄的记忆一下子鲜润起来,被拉近得仿佛触手可及。偶尔,我们会在话题的间隙陷入到一种谁也不先开口说话的温馨静默中,便只剩下温柔而黏稠的风,在周遭轻缓游走,蠢蠢欲动。然后,也说不清是哪一个先微笑起来,另一个便也跟着微笑起来了……
回到吴县家中时,徐嫣的身体已恢复得七七八八,她一向不是多愁多病的身,我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令我大为惊愕并倍感怪异的是,晴儿竟然在习琴——随陆绩习琴!
注释:
[1]此处《梁高僧传》原文记载为:“我当往广州毕宿世之对”,“既而遂适广州”。东吴黄武五年(公元226年),孙权将交州拆分为交州、广州两部分,这是“广州”的地名首次在历史上出现。因文中此时尚在建安十二年(公元207年),故将此处记作“交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