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高中的时候挺喜欢这一款。”
回头时她对上一双漆黑的眼,心尖一悸,三魂七魄差点离了壳。
许昭意沉默了两秒,才缓过神来,小心翼翼地轻声道,“我要是说,你刚刚幻听了,你信吗?”
“……”
梁靖川扯了下唇角,凉薄的笑意不达眼底,“你说呢?”
“出息了许昭意,”梁靖川的视线自下而上掠过她,“这才刚结婚,你就看上别的男人了?我怎么不知道你高中喜欢这一款?”
“我没有。”许昭意耳根一热,又羞又恼地反驳,“你无不无聊啊梁靖川,我就附和了一下,朋友间的附和懂吗?小气鬼。”
梁靖川有点好奇她跟她那几个小姐妹私底下嘀咕什么,出其不意地夺了她的手机。他抬高手臂,轻而易举地解锁了密码,划了下屏幕上的软件,似乎要翻聊天记录。
“哥,不可以,真的不可以。你不能这样,”许昭意摇了摇头,抱住梁靖川的手臂,半是撒娇半是哀求,“我都不查你手机。”
倒不是心虚。
只是天知道她手机的聊天记录里都聊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许昭意还想维持一下喝露水、吃鲜花的仙女形象,怎么可能给他看?
她不管不顾地往他怀里栽,结果脚下一绊,被地毯勾倒。
许昭意顺势跪坐在地毯上,表情要多悲切有多悲切,楚楚可怜,“我求你了,放过我吧,你给我一条生路好不好?”
“……”
看下聊天记录而已,不至于这么要死要活的吧?
梁靖川半垂着视线,沉默地看完她戏精的表演,习惯性地捏住她的下巴,“说完了吗?”
说完了就赶紧起来吧。
就她跪自己脚边的姿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把她怎么着了呢。
念头刚转就一语成谶,门口还真有人目睹了这令人误解的一幕。
还他妈不止一个人。
探究的视线齐刷刷地聚过来,所有人的表情出奇的一致,基本都怀着“认识这么多年我竟然没看出来你是这种人”的复杂情绪,仿佛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周遭空气诡异地沉寂了几秒。
“这是你们婚礼旅行吧?”顾淮之视线上下一扫,率先开口。
“别问这种愚蠢的问题,这不是明摆着的吗?”顾景宸斯文温和地劝解完,补上一刀,“所以,新娘是自愿参加婚礼的吗?”
“我操,哥你学谁不好非得学三哥?强取豪夺那套真的不可取。”梁博痛心疾首,“不对,三哥也没畜牲到逼人结婚啊。”
“川儿啊,你瞧瞧人家妹子都快哭了,虽然我特别理解小年轻烈火干柴如胶投漆,但你们都洞房过了,大可不必如此——”傅少则顿了顿,补上最后一刀,“饥渴。”
暗含戏谑的揶揄此起彼伏。
梁靖川眉心跳了跳,面上拢了一层阴翳,嗓音略沉,“滚。”
许昭意耳根一热,尴尬得不愿面对现实。她温温吞吞地埋向他身侧的沙发,动都不动一下,将装死进行到底,直到人走远。
“你坑完我就不管了?”梁靖川拨了下许昭意的小脑袋,好笑地看她,“快起来,这样不难受?”
“太丢人了。”许昭意捂着脸呜呜了两声,肩膀跟着抖了抖。
她在沙发里抬眸,下巴担在手臂上,一绺柔软的发丝从脸侧滑落,睫毛弯翘纤长,翦水秋瞳眼波流俏,素净的面容生出一种说不出来的清丽来,勾人心魄。
梁靖川轻轻一哂。
“怕什么?”他伸手将她捞起,抱到自己的腿面上,挑开她颈后的系带,眸色深了深,毫无空隙地掌控了她整个人,“我又不嫌弃你。”
许昭意轻呼了声,条件反射地攥紧了他的衬衫,跌进他怀里。
“青天白日的你就不能想点别的?”她的心脏因紧张而跳得厉害,脸颊微烫,耳尖也一阵阵发麻,“我们,我们可以聊聊天。”
“聊天?”梁靖川轻轻一笑,虚搭在她腰间的手骤然收拢,漆黑的眸底暗色沉降下来,“我只想跟你聊点更深入的话题。”
他的意图昭然若揭。
不过也好,这下也不用纠结该死的聊天记录了。
许昭意只觉身前被他的牙齿磕了下,不可抑制地软下了身来。她的手抵在他的肩上,到底松了口,“你能不能先关个门?”
梁靖川淡淡地嗯了声,一手拢着她起身,关上门的同时,将她按在了门板上。他低沉的嗓音从她身后压近耳侧,“宝贝儿,扶好。”
许昭意心尖一悸,握住金属把手的指骨无意识地拢紧。
晨光熹微,平静的海面上粼粼的波光都显得温秀至极。
远处隐约能看到异国风情的红房子和码头上点点白帆,游轮在海面无声地推进,攒足了劲儿的波浪在船身附近翻滚,优游地撞开泠泠的浪花。深不见底的海水昏暗沉寂,有五颜六色的鱼群游来游去,秘密潜藏在未知的海域里。
“你怎么不戴那枚戒指?”梁靖川嗓音温温淡淡的,动作也比往日和缓许多,缓慢得有些难捱。
“收着呢。”许昭意勉强聚起一点精神来,及时抵住上颚,才压下不堪入耳的声音,拇指拨了下指环,“我还是喜欢这一枚。”
在一起后,他送了她各式各样的戒指,但她还是钟爱第一枚。
她扶住门板都站不稳,脚下一软,不管不顾地往地毯上跌。
梁靖川单手将她捞起,比起她的溃不成军,他依旧冷静自持,只是衬衫略微凌乱而已。他抱着她径直朝浴室走去,“去清理一下?”
许昭意陷在未散的余韵里,埋进他怀里,低低地呜咽了声。
轮渡在一小时后抵达海岛。
高大的棕榈树和枣椰树树立在海岸边,海岛在沧海尽头伏波,墨黑色的海岸线隐入翻滚的波涛中,岸边的巨叶植物和奇花异果堆叠,异国的风情在面前铺陈开来。
下船时迎面撞上了傅少则。
他这人记仇,就为了结婚时那一掌,一路上不知对呛了多少句。
许昭意一手挽着梁靖川,一手拎着裙角走在海滩上,随口问了句,“你有时间在这儿找茬,怎么不去陪陪你家大小姐啊?”
“阿妍说有事要忙,可能晚点再——”傅少则顿了下,微微眯起眼来,“姜妍。”
今早打电话给他,说自己很忙的姜妍,正端着红酒站在不远处,和一年轻男人谈笑风生。
姜妍并不怎么在意,甚至轻轻懒懒地朝他举了下高脚杯。
“哇哦,怼新娘果然是有报应的。”许昭意勾了下唇,有点被爽到,“瞧见没?现世报啊。”
傅少则已经一个箭步冲上去,颇有点咬牙切齿的味道,“你说你忙,忙着跟男人调情?”
姜妍抬手将鬓角的发丝勾到耳后,开口就撩得他火起,“那也比不得您,每天就跟古玩城老板似的,动不动就喊人宝贝。”
“我什么时候喊人宝贝了,是那女的逮着我喊好不好?”傅少则皱了下眉,“但我压根就不认识她,昨天晚宴上她认错人了,我不是解释了吗?姜妍你讲讲道理。”
姜妍被“你讲讲道理”这句话撩起火来,冷冷地抬眸,阴阳怪气地嘲弄道,“那您是什么古董吗,那女的逮着您就喊宝贝?”
傅少则不爽地咝了一声。
婚期近在眼前,两人的关系因为三两句话降回没建交的冰点。
许昭意端过一碟布丁,一小勺一小勺地舀着吃。她靠着梁靖川,津津有味地看戏,还不忘落井下石,“要不要叫随行的私人医生过来,给你开点速效救心丸?”
傅少则对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报复行为很不爽。
他跟姜妍掰扯的空档,反唇相讥,“别吃了妹妹,你有没有点当新娘的自觉?口红都洇开了。”
许昭意动作一顿,瞬间觉得手里的小甜品不香了。
她扯了扯梁靖川的袖子,直勾勾地看着他,可怜无助又委屈。
梁靖川反手牢牢握住她,掀了掀眼皮,挑事似的说了一句,“你挺有当人未婚夫的自觉,上次酒会还有女的投怀送抱喂东西。”
“我操,梁靖川你别造我谣!什么女的?”傅少则猝不及防被捅了一刀,心情有些炸,一伸手将姜妍拽了回来,“阿妍你别走,他这是打击报复胡说八道。”
美色当前,梁靖川果然说翻脸就翻脸。他为自家夫人补刀时,毫不犹豫地捅了自己兄弟两刀,实力演绎了“对许昭意如春风般温暖,对好兄弟如秋风扫落叶般无情”。
你妈的。
这俩人不愧是小两口,一个坏一个损,幸好锁死了不祸害人了。
“好了好了,”许昭意大仇得报,就显得格外宽容,“以我过来人的身份来看,你俩挺般配的。”
“表面夫妻。”姜妍冷笑。
“塑料关系。”傅少则轻嘲。
两人不约而同地偏过头,十分排斥“般配”这种说法。
啧,瞧瞧这种孽缘似的默契。
海王与海王的历史性会晤,苗女和钓系的巅峰对决。
真他娘的棋逢对手。
这边不欢而散,另一边徐宴礼面色沉郁地从庄园外进来。
“三哥呢?”
“跟顾少攀岩呢,”姜忱扫了眼时间,将望远镜撂过去,“三个多小时了,快回来了。”
他前脚刚念叨完,齐晟和顾淮之后脚就到了庄园内。
“赶紧把你家那小祖宗给我接走!”徐宴礼压着火,低下来的嗓音像是淬了冰,阴沉得骇人,“你知不知道沈姒待我这就一天功夫,让我损失了多少钱?”
说完,他直接将账单拍在了桌面上,“赔钱,不然我撕票了。”
“呦,几天不见您都沦落成绑匪了?”傅少则刚从争论中脱身,直接抽走账单,粗略地扫了一眼,“个十百千万——两亿七?”
他诧异地挑了下眉,“这么多钱抢劫啊,你还真敢坐地起价。”
“去你丫的坐地起价,”徐宴礼微蹙了下眉,面色不善地扯了下领结,“我都没算沈姒撞坏的那辆Veneno,毁了的十几支藏酒,还有顺走的那副《千山别鹤图》。”
他面无表情地看向齐晟,“零头我就当以后随份子了,赔钱。”
“她人呢?”齐晟偏头点了一支烟,金属的声音格外清晰,燎起来的火光一瞬间擦亮了他的眼瞳。
话音一落,沈姒推开了门。
她面色更差,身段窈窕地走进来,脚下像是生了风,“你再敢让人软禁我,我迟早搞到你破产。”
齐晟掀了掀眼皮,指尖敲了敲烟身,抖落了火星和烟蒂。
“说完了?”他朝她迈过去,漆黑的眸底起了点凶性,没什么情绪,也没什么温度,盯得她毛骨悚然,“你还不如求求我,不然等你死了也看不到这一天。”
他腕间的小叶紫檀佛珠色泽温润,和他阴鸷沉郁的气质相左。
沈姒不避不让地看着他,只是细微地一动,精致的五官艳绝无双,“我怕你死在我前面。”
“姒姒,这是别人婚礼,”齐晟朝她倾身,压着她的腕骨卸力,捏走了从她指间划落的刀片。即便是威胁,他和缓的语气还是让人生出一种温柔错觉,“你乖一点。”
他温和的时候反而让人号不准脉,无端地让人生怯。
沈姒下意识地后撤半步,直到后背抵上桌角,才蓦地清醒过来。
齐晟根本没碰她,提笔在她身侧的文件上签完名。他勾了下唇,狠劲散了去,少见的好脾性,笑她的自不量力,“你紧张什么?”
沈姒陡然生出一种被他耍了的恼意,侧身避开他,“齐晟!”
旁边的人全当没看见,有人在玩牌,侧头问了句,“延生和老大呢?怎么没瞧见人影啊?”
“老大才交接完任务,昨晚还在宁城军区述职,延生接女朋友去了,估计直接去小岛。”姜忱利落翻腕,扫了眼时间,“私人飞机凌晨出发了,算时间还有一小时。”
宾客陆陆续续抵达海岛,仆人引领着安置行李和住处。
傍暮时分,在游轮上安排了晚宴,白日里的折腾才消停。这圈子里的人打小就知道哪些人该结交哪些人该疏远,比如势力如日中天的顾齐梁三家,常年中立但屹立不倒的沈家,在军中扎根的陆家,但今天来的都是玩得好的,没什么隐晦又不善的交锋,氛围还算愉悦。
除了几对小情侣在闹别扭。
许昭意跟沈姒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几句,偏头时看到梁靖川,径直走到他身前,“你领带歪了。”
梁靖川半垂着视线,拇指抵在她腰间,细数她后背的骨节,“刚刚在聊什么,这么开心?”
许昭意蛮认真地整理好他的领口,抬眸时,眼底一片清亮的光,“姒姒跟我说,海岛上清晨的火山爆发特别奇特,我在考虑要不要定个闹钟,明早爬起来看看。”
梁靖川眸色沉了沉,嗓音低下来,轻描淡写也意味深长,“恐怕你不会有这个机会。”
“嗯?”许昭意没跟上他跳脱的思维,也没看懂他眸底的深意。
“下床的机会。”梁靖川掀了掀眼皮,言简意赅。
话题莫名其妙地走偏,并且在往高速公路上开。
“……梁靖川,”许昭意冷冷地看着他,砸了几下他的肩膀,没什么情绪地威胁道,“你别逼我在大喜的日子里动手抽你。”
梁靖川轻轻一哂,要笑不笑地睨她,“你打人的力气应该留着点,别在没尽兴的时候就求饶。”
许昭意眼前一黑,又被他一句话刺激到,差点当场被送走。
新婚才不久,就从来没人过成梁靖川和许昭意这种。前一秒还恩恩爱爱亲热异常,后一秒就翻脸无情,折腾对方到两败俱伤。
但也,面红心跳。
闹腾够了之后,许昭意面无表情地朝旁边一指,命令道,“去,你现在去甲板那边站着。”
“做什么?”梁靖川扬眉。
虽然奇怪,但他向来配合,当真顺着她的话往甲板那段走。
“请张开嘴巴,”许昭意冷笑了声,“喝西北风去吧你。”
梁博在远处调试相机,将所有人鸡飞狗跳的混乱画面圈入镜头中,满意地啧了声,“瞧瞧,这是多么和谐美满的一幕啊!”
画面在此刻定格。
游轮无声地向前推进,拨开平静的海面,融入疏旷的景色里。
远处海天一线,燃起了绚烂的火烧云,温吞的夕阳在漫无边际的深海上泼了一杯酒,黄昏迷醉到微醺。腥咸的海风扑面而来,海鸥贴着平静的海面掠过,直冲云霄,向着高空搏击、盘旋。
许昭意握住梁靖川的领带,在指间绕了绕,朝自己轻轻一扯。
梁靖川鬼迷心窍地朝她倾身,他一手捞过她的腰肢,一手捏住她的下巴,低头压上了她的唇。
他和她在游轮上拥吻。
这是一生中很美好的一天。
这也将成为他们过往和来日的相处中再寻常不过的一天。
初初相见,她是他所向披靡的人生中的特例,他在她绝杀全场的世界里封神。从那一刻起,最甜蜜、最深刻、最浪漫和最心动的,永远是下一个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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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柔半两,钟情一生。
欢情切切,佳偶天成。
山河为媒,春秋为聘,
结发为誓,同心永结。
举案齐眉及良时,今生与君到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