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远处的嫩绿的芦苇出神,尔后拿出一支竹笛吹一支清远的曲。笛声空灵凄婉,飘飞出很远。
江承紫转过来看他,只见稚嫩的少年神情专注,就站在朱漆的柱头边。良久,笛声停下,他转过来很认真地对江承紫说:“来路如何,我们都不清楚,若这是当下唯一的路,那就心无旁骛地走下去,因为未来会有未来的命数与变数。”
江承紫一愣,心中起伏,低声问:“你,你知道我心中所想?”
王谢对他轻点头,缓缓地说:“你的性格,总是走这一步,看着下一步,还会想更遥远的很多步。要不然,你一个女子,也不会成为‘利剑’的队长。而‘利剑’也不会所向披靡。”
“从前,你们对我总很疏离,我以为——”江承紫想到从前,不由得笑了。
“以为我们不服气被女子所率领?”王谢走过来与她并排坐在席子上。
“是啊。”江承紫坦率。
王谢摇摇头,道:“那时,你冷漠不苟言笑。大家一则是不知如何与你相处;二则你毕竟是女子,即便是军中,男女亦有别,大家自是要避嫌,省得挡了你将来的姻缘。”
“哈哈哈,你们都没想过娶我?”江承紫哈哈大笑。
“哈哈哈,谁敢呢?”王谢也哈哈笑。
心里却不免苦涩:上辈子他是想着表白来着,可若是表白便意味着要他要离开‘利剑’,那么就不能在她左右守护她的安危。于是他小心翼翼,甚至为了隐藏自己的心迹,硬生生成了一个沉默寡言的人。
人道是‘利剑’的首席狙击手冷酷沉默,不苟言笑。其实,他从前真的是个话唠。他唯一做的美梦便是他与她一并完成一次又一次的任务,最终活了下来,到了年龄退役去普通部队,或者退伍转业。那时,他一定会拉着她没日没夜地叙述他对她的喜欢。
可是,他没等到,便为了护她而死。
如今,上天垂怜,两人换了容颜与身份在一千多年前的初唐相遇。可是她心心念念的也只有那一人。他得知杨氏阿芝是江承紫时,有那么瞬间,只觉得心疼得无法呼吸。
在一千多年前的初唐,他坐在她的面前,温和微笑,心如刀割。他慢慢让呼吸平顺,告诫自己:能与她相遇,已是上天最好的恩赐,能这样看着她就好。
于是,他微笑,决定把秘密藏成秘密。如今,她这样问,他回答得随意,心里却像是嚼了一大块黄连一般苦涩。
“我那样优秀的,你们什么眼光啊。”江承紫啧啧撇嘴。
“我倒想过来着。”他说。
“真的呀?”江承紫看着他。
王谢只觉得她一双眼太明亮,便垂了眸,撇撇嘴,说:“哈哈哈,我怕我吼不住。”
“呔。”江承紫摆摆手,随后又郑重其事地说,“谢谢你的支持。”
“哈,我眼光独到,可是把所有鸡蛋都放在你这个篮子里了。你要争气点啊。”王谢笑哈哈,伸手拍拍她的肩膀。
这是他在这个时空第一次真正地触及她,她比想象中更瘦。
“这个必须啊。咱们都抓住了奸细,破获了敌方计划,下一步就是咱们建功立业,功成名就之时啊。”江承紫一本正经地说。
王谢蹙眉:“没个正经的。你还嫌你风头不够劲么?这红薯、马铃薯已改变了大唐百姓的生活,发现大规模盐矿、改良制盐方法,尔后又做了预防蝗虫的宣传。这无论哪一件于天下都是大功劳。这工部不知多少人羡慕嫉妒恨,暗地里眼红呢。你还想去把突厥给端了,你让人家这么多良将脸往哪里搁啊?”
这女人真是够了!不是他歧视女人。她江氏一门有的是男儿,个个都不来承担江氏拿命换来的荣耀,她一个女孩子偏生要在军中混。你在军中混,去个总政唱唱歌跳跳舞得了吧,再不济就去政治部什么的吧。她偏生要去特种部队。
一想到这个,王谢就很是生气。
他总是很想假设:如果她只是在普通的部队,那么他就不会顾及那么多,早就各种表白了。
“你搞错了。我又不去打仗。”江承紫撇撇嘴,“我一个女孩子哪里会打兵打仗呢?这大唐良将众多,打仗是他们的事啊。如今,我们可是无意之间抓了奸细了啊。这也是大功劳不是么?”
王谢扶额,无奈地说:“你跟我装,继续装。”
江承紫撇撇嘴说:“我句句属实啊。将奸细以及奸细所携带的资料交给皇上,至于如何运筹帷幄,我一介小女子实在不知啊。”
“好吧。”王谢这下算是听懂了。
“嗯,你还不算笨。”江承紫笑嘻嘻地说。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然后就几个重要的问题作了细致的推敲,务必让一切天衣无缝。
“这种写剧本的事,要是老妖在就好了。”王谢感叹了一句。
江承紫也是点点头,叹息一声。昔年,“利剑”行动里需要潜伏的部分,基本都是由“老妖”谢千山来搞定。那是有名的才子,编故事逻辑严密啊。他常说若他不是在特种部队,肯定是世上最优秀的编剧。可惜,他在执行任务时,为救老百姓,被炸弹碎片击中头部,当场死亡。
“对不起。”王谢看她神情一沉,忽然想起她其实并不是冷若冰霜的女子。平素面无表情,但老妖死后,她一个人去驻地后面的河边哭,哭了很久很久。他潜伏在草丛里,听她哭得凄婉绝望。
那时,他多想出去搂住她,但他什么都没做,只在草丛里趴着。
如今,他嘴贱提起老妖,他真想拍自己一巴掌。
“没事。”江承紫笑了笑。继续与王谢讨论,最终将一切整理妥帖,再三确认。
“这家伙是不太走运呀。”王谢踢了踢地上那人。
“谁让他敢对你我动杀意呢。”江承紫冷笑。
王谢一惊,问:“怎么,他刚才是要杀我们?”
“是。”江承紫很笃定地点头。她是能感觉到杀意的人。比如当时王谢躲避在花瓶后面,完全就没杀意。因此,她当时出手也没一招致命。
“滚犊子,居然想杀我们。”王谢一听,来了火,抬起就狠狠踹了一脚。尔后又觉得想不通,自言自语地说,“不对呀。既然大将军说这府邸里的消息根本没传出去。这瘪犊子没得到上级命令,怎么会擅自行动呢?难不成大将军在忽悠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