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不会计较这等小事。
“殿下对下人总是这般宽容。”月姑姑笑了笑,只觉得殿下瘦了,也黑了。她想到这孩子在外风餐露宿,还有歹人暗害,就心疼不已,恨不得有通天的本事保护。
然而,她不过是个老婆子,便只能吩咐小厨房快快去准备蜀王爱吃的菜。炖些补品。先前在一旁站着的青云是当年杨淑妃和月姑姑捡回来的婴孩,现今看到小主子回来,也是惊喜万分,连忙就去小厨房照看。
一时之间,整个蓬莱殿充满欢声笑语。多日以来的沉闷被一扫而空。
李恪快步上前,在杨淑妃面前站定,倏然跪下,行了礼,道:“母妃,孩儿让你担心了。”
杨淑妃也不再打量江承紫,连忙扶起李恪,泪光闪闪,连连说好孩子,母子之间不必如此客气。
李恪乖巧地“嗯”一声,这才转身对江承紫招手,喊:“阿芝,快来见过母亲。”
江承紫一路上都像是挪步似的,她今日是做好了见李世民的准备,可真心没做好见杨淑妃的准备呀。但李恪所言,她真是无言以对,无法反驳。
于是,心一横想:反正迟早是要见的。早晚都一样,你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呀?
她不断安慰自己,但心里还是直打鼓。尤其方才听见宫女婆子对杨淑妃所言,看起来整个蓬莱殿都不是很喜欢她。
她一颗心竟然就沉下去,沉得没有一点的底。她向来不介意旁人的看法,但在这节骨眼上,她竟然不像她自己。
于是,她来到这正殿门口,便就落在了后面,在屏风边就挪不动脚步。只站在那里瞧着蓬莱殿里的一切。
蓬莱殿里的宫女婆子们都很平和,看那气场与面相就没有什么坏心思。而那杨淑妃乌发云鬓,甚少珠翠,衣衫素净,却掩不住夺目绚丽的美。瓜子脸,眸光晶亮,吹弹可破的皮肤,看不出来是个三十多岁的妇人。
最让人觉得舒服的是她虽端坐在那里,但浑身有一种不可言诉的贵气。但她浑身上下却又散发出一种柔和宁静,让人觉得如沐春风。
她瞧过来的眼神,没有一丝一毫的锐利,反而透着一种和蔼。几乎在一瞬间,江承紫就喜欢上这美丽的妇人。
她见过无数的贵妇人,却从未见过这样集贵气与宁静和蔼于一身的。
而李恪的长相便是随了杨淑妃,眉宇间的英武气质竟都与杨淑妃颇为相似。
她兀自瞧着蓬莱殿里的一切,李恪却转身,柔声呼唤她上前来。饶是已打定主意,江承紫还是觉得颇为紧张。
她几乎是挪步过去,在杨淑妃面前也不知该什么礼节,便是要跪下去。杨淑妃却是站起身牵住她的手,笑着说:“这都是自家人,不必拘礼。再者,日后你与恪儿完婚后,也得呼我一声‘母亲’。”
“礼数不可废。”江承紫坚持。
杨淑妃眉目带笑,说:“你进退有度,甚好。来,坐。”
“是。”江承紫很乖巧地回答,便在杨淑妃身边的软榻上坐下。
李恪撇撇嘴,说:“母妃,你这是——”
杨淑妃白了他一眼,问:“我怎么了?我可没个公主,你和你弟弟小时候都闹,闹得我头都疼了。”
“母妃,你所言不实。我小时候乖巧懂事。”李恪争辩。
“你乖?成天都不见人影,母妃多担心你呀。这外面豺狼虎豹又多。”杨淑妃说。
江承紫心里也明了杨淑妃所说的意思。李恪想到这一层,只是抓了抓头,不好意思地说:“我这也是为了保护我们这个家。”
“你呀。总是会找理由。”杨淑妃叹息着摇了摇头,尔后又拍了拍江承紫的手说,“你初入长安,想必是不适应吧?”
“长安繁华,是有些不适应。不过,阿芝在长安有娘娘,有蜀王,还有义父义兄,想必这种不适应会很快过去。”江承紫回答。
杨淑妃很是满意地点点头,问:“你父兄几时入长安?”
“回娘娘,明日就入长安。”江承紫回答。
杨淑妃这便问李恪:“可有准备好迎接?”
李恪笑了笑,说:“母妃,你糊涂呀。他们进长安可是做官,自是有朝廷安排。再者,即便阿芝是准王妃,阿芝的长姐还是太子侧妃呢。这事,太子处理即可。”
杨淑妃一愣,很是欣慰地点头,说:“你能这样,甚好。阿芝,想必你也明白恪儿这样做的用意吧?”
江承紫点点头,径直说:“阿芝此心同娘娘一般无二,自是明了。”
“一般无二?”杨淑妃抬眸审视这女娃。
身着男装,眉目清秀,却又透着一股子英气。那眸光清澈,如同日光下的雪山。
江承紫与杨淑妃对视一眼,又瞧了瞧周围的那些人。杨淑妃知晓江承紫有话说,便让宫女们都下去了。江承紫凝神听了听,周围没有眼线,才起身郑重的跪在她面前。淑妃大惊,说:“阿芝,你这是要作甚?”
“娘娘,蜀王是你的命,也是我的命。阿芝斗胆,便开门见山,与娘娘直言。阿芝所虑所忧所作所为,皆为护住他。”江承紫说着,便瞧了一眼身边呆住了的李恪。
杨淑妃神情也凝重起来,很认真地瞧着跪在眼前的女娃,问:“今日你在朝堂之上的所为,也是因为要护着蜀王?”
“是。”江承紫不卑不亢,抬眸瞧着杨淑妃,说,“我是未来的蜀王妃,若我的城府过深,算无遗策,这才是让他处于更大的危险中。今日是我在这些心怀猜测的人面前第一次亮相。我要给他们的是我很聪明,有实力,但是我很天真,心直口快。而蜀王对我是迷得不得了。仅此而已。”
杨淑妃眉头紧锁,很凝重地看着她。
江承紫便进一步说:“我想问娘娘一句‘是要一个活着但名声不太好的蜀王,还是要一个名垂青史闲文武双全的却被人害死的蜀王?’。”
“当然是活着的。”杨淑妃不假思索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