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两市休市的钟声响起,这院落才算个样子。
“今日就这样,你们也各自去瞧瞧你们的屋子床铺,整理一番。明日再过来。”江承紫遣退了下人,想到自己的好几个贴心应手的婢女都还在弘农杨氏,便琢磨着去前厅问一问李恪,那边的人什么时候撤回来,把冬梅他们几个都带回来好了。
她刚走出内院大门,就瞧见前面窄窄的甬道里有一人缓缓走来。一袭的青衫,瘦削的身影。因甬道光线不明,江承紫一时之间没瞧出来,便站在门口瞧着。
那人缓缓近了,便也站住了。江承紫这才瞧出是原来是杨宏,杨宏抿了唇,略略行礼,道:“九姑姑。”
这小破孩居然懂礼貌了,江承紫略点头,问:“怎么没个下人跟着?”
“我随意走走,旁人都在忙。”杨宏缓缓地说。
“你身子看起来像是大好了?”江承紫瞧着杨宏,这气色精神都比从前好了太多。
“王先生医术高明,这一路上都有王先生照料,如今大好。此番,还得多谢九姑姑。”杨宏又略鞠躬。
江承紫又笑了笑,客套地说:“那你好生养着。””
“好。”杨宏看出她的生疏客套,心里不是滋味,却也只是这般应承着。
“我还有别的事,先走了。”江承紫说完,也不瞧杨宏,大踏步就前厅去。
前厅里,只剩了李恪、柴令武与杨清让三人在。
“咦?只你们三人在?”江承紫颇为惊讶。
“今日厨房又不能大规模开火。这都忙得人仰马翻,哪里有空招待他们这些纨绔子弟呢。我打发他们回去了。”李恪天经地义。
江承紫一脸黑线:“你好像也是客人吧?”
“半个主人呀。我是这杨府的女婿呀。”李恪一本正经地说。
脸皮真厚!
江承紫吐槽,柴令武在一旁啧啧鄙视。只有杨清让很是严肃地说:“今日众人都疲累了,再加上食材不好找。我就径直说了不便招待他们。待过几日,摆酒席请他们前来饮宴。”
“大兄,你这就不会算账了。这长安城里饮宴,规格小了,被人瞧不上;规格大了,花钱如流水。要依我,今日就一并请吃个晚饭,哼哼,反正我们才到,食材不够,众人累嘛。”江承紫说。
杨清让一愣,皱着眉头,一本正经地说:“可是,我们若这样,也是会被人说寒酸,不懂礼数呀。”
“清让呀,你这妹妹跟你开玩笑呢。”柴令武哈哈笑。
“啊?”杨清让这才看着江承紫抿唇在笑。
“阿芝呀。”杨清让摸了摸脑袋,他这个妹妹太古灵精怪了。
江承紫却已找了个位置坐下,说:“不过话说回来,以后这家里有什么饮宴,得要大兄发帖啦。”
“群芳宴不能啊。”杨清让还是一本正经。
众人哈哈大笑,江承紫无语拍拍额头,道:“大兄,你这呀——”
几人又是一阵狂笑。而后,江承紫就询问了格物院情况。李恪说早上询问了太子,太子协同工部一并主持这件事。应了江承紫所选地址要求,在工部那边腾出了两院子,作为材料汇总、文书汇报、各种资料贮存的地方。而在城外不远处,则是真正的研究中心。
“开始动工了?”江承紫询问。
“太子掏钱买了个宅子作为研究人员住宿之所。附近有太子的田产,太子直接用来作为格物院的试验基地。要如何使用,都上报到工部,到时候你父亲与大兄去即可。”李恪回答。
“这太子真是考虑周详,下了血本。”柴令武啧啧地说。
“这是于国于民的大事,太子自然是支持。”李恪不咸不淡地说。
“呵呵。”柴令武无端呵呵两句。
江承紫也不附和,转而问柴令武的酒楼筹备如何。柴令武哈哈笑,说公共马车这创意太震惊人,又花费巨大。他提交上去许久,朝廷官员都懵了,正在激烈讨论中。至于酒楼,地址已选定,但特色菜式什么的没想好,还是要缓一些时日才行。
江承紫闹着要入股,李恪也打趣见者有份儿。柴令武大喊这夫妇俩打劫。
李恪心花怒放,江承紫也没觉得不妥。在他们看来,似乎在忒久远以前,就已是夫妇。
不过,杨清让就不太乐意。自家妹子还小,也还没真正嫁过去,这就胡言乱语,到底是对妹子不好。便严肃认真地批评了柴令武与李恪。
“长安城里,似乎是该注意了。”柴令武摸着下巴瞧着李恪。
李恪耸耸肩,看着江承紫说:“我听她的呢。”
“无所谓。我又不是靠别人的眼光活着的。他们喜欢不喜欢,我都在这里,该吃吃,该睡睡。”江承紫说。
“很有道理。话说清让你就不要这么刻板了,阿芝可不是普通人。她要乐意,呵呵哒,这长安城她都不屑放眼里。”柴令武哈哈笑。
“柴公子这话更是过了。指不定给我杨氏惹来杀身之祸。”杨清让连忙说。
“嗨,这里没外人,我才敢说。你真当我是个嘴上没门儿把的呀。”柴令武抓抓脑袋。
“你就是。”李恪落井下石。
两人少不得一番兄弟间互相诋毁的争辩,后来更是要互相挖对方的老底。李恪与柴令武都在对江承紫说:“别信他。他最擅长的就是无中生有,子虚乌有,诋毁旁人。”
江承紫笑而不语。她觉得这日子真好啊,如果没有李恪要出使突厥这件事,没有长孙无忌那种鸱枭一般的心理,这日子真是惬意呀。
可人生总是充满无数的“可是”,这“可是”之后,全都是各种困难,不如意。
江承紫斜坐在座位上,微笑里带着略微的心酸,但心更加坚定。
我会护着你们的!
她看着眼前人,在心底默默地发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