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承紫径直回了自己的院子。
几名从晋原县带来的丫鬟,对蜀王来访并不陌生,也事见怪不怪。看蜀王来了,连忙布置泡茶,都识趣地退到外间候着。
江承紫往厅里椅子上一坐,道:“还是家里舒服,下回得让义兄也打造点椅子桌子什么的,老是跪坐什么的,脚都麻了。”
李恪在另一张躺椅上坐下,很久才说:“阿紫,我没碰过那萧氏。”
江承紫一愣,随后“噗嗤”一笑,说:“这么久了,你还纠结这个啊。”
李恪扫他一眼,没好气地说:“你还笑?我这不是怕你有什么疙疙瘩瘩的,心里不痛快么?早知这样,我早该下手,把她送走,也省得让你有闹心。”
江承紫侧身扭头瞧着一本正经说话的李恪,轻笑:“阿念,我没介意。再者,以前时机未到,送她走干嘛?送走她,萧氏又得扔一个进来。”
“你理解我就好。”他瞧着她,光影明灭里,她的脸甚为可爱,他顿觉这窗口吹来的凉风也不解暑,浑身燥热得很。因此,他看她片刻,便假装转了个姿势,仰面躺在躺椅上。
江承紫累了一天,也是躺在躺椅上,享受着窗口的凉风,跟李恪闲聊:“你将如何处理萧氏?毕竟,绿帽子这种事传出去也不是太好。”
“这萧氏的父亲就在剑南道军中,这次倒了大霉,她就得出家祈福。”李恪早就打好了这算盘。
“这不失为一个好主意。毕竟,论前世,她是陪你赴死之人,你若是杀了她,总是太不地道。”江承紫悠悠地说。
李恪没说话。前世里,他为了疏远阿紫,跟萧氏一并生活,生儿育女。可是,他对萧氏并没有什么感情。阿紫被张嘉杀了后,萧氏便一直劝他复仇,将那王座之上的人拉下来,还说萧氏乃至整个杨氏都会站在他这边的。剑南道、山难道、江南道的军队都可尽归于他。
不仅如此,萧氏要积极运作,甚至还鼓动了母亲身边的大宫女青云参与行动。萧氏策划一切,还将高阳一并拖入其中。
其实严格说来,高阳谋反牵扯他,他是一点都不冤的。他虽没参与,避祸终南山。可萧氏一直在上蹿下跳。那时,他心灰意冷,万念俱灰,也管不得萧氏。
“她——,陪我赴死?”李恪想到那些,语气不由得冷了。
江承紫听出不对劲,轻声问:“不是?”
李恪才缓缓地说出前世里的一些事。江承紫沉默良久,叹息一声说:“这么说来,是她的所为让长孙无忌不得不除掉你。”
“处在长孙无忌的角度,不得不如此做。”李恪很公正地说。
两人沉默,只有风吹着窗口的风铃发出叮铃叮铃的声音。江承紫养的鸽子在院里咕咕地叫着。
“那,你到底是提放了。”江承紫想了许久,她怕那萧氏弄出别的动静来,说怀了孩子什么的,到时候顾及颜面,弄出别的事端,就恶心了。
“你放心,我不会让他们有这个机会。”李恪知晓她的担心,立马就打保证,随后又说,“今日我去柴府,一则是找你,二则就是让柴令武帮着在剑南道这事上添一把。本来这事,暮云山庄也能做,但暮云山庄不是姚子秋一个人的,而且姚子秋这样的人,我觉得不该属于这种勾心斗角。我不想将他牵扯其中。”
江承紫点头同意他的说法。姚子秋酷爱草木自然,喜欢培育花草,心性纯净,实在不该沾染太多尘世繁杂。
“你是早想好了找义兄,还是临时起意?”江承紫话题一转。
“早想好了,本来也是要找他说的。只不过,今日你也在,就正好去瞧你。”李恪说。
江承紫看暮色已经全然覆盖,屋外是清幽的月光,廊檐下,几盆兰花开了,幽香满屋,想着吃饭还要一段时间,便拿了桌上的糕点递给李恪。
李恪摆摆手示意不吃,江承紫自顾自地吃,瞧他心事重重,便问:“还有什么事吗?瞧你这眉头蹙得跟一老头似的。”
她说着就拿沾着糕点的指头戳了戳他的额头,他瞧着嘴边沾着糕点渣的阿紫,心里一颤,一下子捉住她的手指,柔声说:“吃得跟花猫似的。”
他的掌心很温暖,江承紫被挣脱不得也不挣了,只是一颗心怦怦跳,低头小口将手中剩下的糕点吃完。
李恪感觉到她的紧张,他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被凉风稍稍吹散的燥热又来了。他赶忙放开她的手,缓缓地说:“阿紫,我今天去瞧我母亲,遇见了李丽质。”
江承紫冷静下来,才想起李丽质是长乐公主,李世民的嫡长公主,李承乾的妹妹,李恪的姐姐。天姿国色,一手书法写得极好,深受李世民和长孙皇后的喜欢。因此,也是将她许给了长孙无忌的长子,已订亲了。
“她怎么了?”江承紫问。
“她愁眉苦脸的,说想跟你见一面。我问她怎么了?她摇摇头。”李恪说到这里,便压低了声音,说,“阿紫,你知道吗?她脸色苍白,像是遇见了极其为难的事。”
“她想跟我见一面?”江承紫自问与她没有交情。
李恪点头,说:“见一面也无妨,她没什么城府,天真良善,即便是嫡长公主,也丝毫没有娇气。天真烂漫,咱们所谋所做的事,她是丝毫都不懂。”
“我不是担心旁的。我只是担心你。”江承紫径直问,“你是知道什么?”
李恪轻笑:“知我者,阿紫也。”
“可以告诉我?”江承紫将椅子挪到李恪旁边,认真地坐着。
李恪也不好躺着,而是坐起来,低声说:“唉,我跟她告辞走了一段,她又追上来,喊我帮她转交一封信给柴令武。”
“啊?”江承紫惊叫,然后压低声音问,“信呢?”
“我没交,觉得这事事关重大。”李恪说。
江承紫也是点头,说:“此事事关重大,你要不且先看看这信写的什么?”
“这样不好吧?”李恪其实一直想看,就是一直内心挣扎啊。
“公主是你的长姐,不谙世事,天真无邪,我们有义务保护他。柴令武是我义兄,虽行为放荡,但为人忠义,对你我是真心好。我们了解内情,是为了保护我们重要的人,这是不得已而为之,也是变通之法。”江承紫一本正经地分析。
李恪本就想看,这正是瞌睡遇见枕头,他立马就被说服了。于是,他拿出信件,两人当场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