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逸阁, 小轩窗。
貌美的小倌们在廊下来来去去, 一楼中庭丝竹管乐遥遥传到二楼转角, 书远手中把玩着一枚黑金令符,饶有兴致地“哦”了一声:
“你是说……有人在查本君?”
“是, 少主,您要不要避一避?”
面生痦子的龟公单膝跪地,头也不敢抬,生怕自己也成了地上被折了脖子的麻雀。
“避?本君为什么要避?便让他们查去, 本君这身份,可是真的。今日便教你个乖, 骗人嘛,三分真, 七分假, 撕了上面一层,底下还有一层备着。”
书远嫌恶地看着足底沾到的血渍, 命令道:
“趴下。”
龟公顺服地趴下。
书远将足底在他青面缎袍上拭了拭,直到将那血渍擦得一点不见,浑身的痒意拭才去了。
他懒懒地倚着窗:
“昨日一群幻影狼进了西营外围, 西余山下一整个村子被屠,你可查清楚了?”
“属、属下无能。”
“你是挺无能的。”
书远阴恻恻地道, “这天底下, 能把灭门之事做得这么粗劣没水准的,也只有阴傀宗。一群蠢货!他们要造阴地、养阴尸,也不离远些。这下倒好, 打草惊了蛇,正盟那些老不死怕是回过味来了。”
“你们最近都安分着些,收缩人手、莫要出去活动了,便让……这阴傀宗作这出头鸟罢。”
“属下遵命。”
书远叹了声,声音渐渐悠远:
“五千年前,正盟将邪盟三宗逼到西余山北,偌大的玄苍界,竟无尔等容身之地。邪盟出生之人,自婴儿开始,代代都要与这无处不在的邪气作斗争,十不存一,他们又做错了什么呢……”
龟公听得泪眼婆娑,若不是少主当年误打误撞,到了西余山北,将这连接两地的通道贡献出来,他们这等人,还不知要在那恶地煎熬多久。
他以头抢地,匍匐下去:
“属下誓死追随少主!”
“行了,你先下去,我歇一会。”
书远挥挥手,就在龟公挪膝要走,他突然道,“叫个轩逸阁内最懂女人的过来。”
龟公一愣,连忙应“是”。
不一会儿,果然来了个眉目齐楚的小倌儿,面貌不如何出色,安安静静地跪在地上,书远瞧了一会:
“你最懂女人?”
“点木染的,在楼里最多。”
小倌儿低眉顺目道。
“行,那便你了。”
龟公膝行退下,出门前,还帮忙关上了门,门内的声音一点儿都听不见了,他笑了笑,弯着腰眉开眼笑地去门口迎客了。
——————
郑菀领着阿万,将坊市好生逛了一通,直逛到华灯初上,才心满意足地坐着虫车去了泾七街。
街上一如既往,行人寥寥,唯有莲花灯在路边一盏盏地亮起。
她现在实力比之前要强上一些,也因此,那藏在暗处机警的视线落到身上的感觉,也越发明显了——直到她进入崔望府邸,这视线才消失了。
“崔望,我回来啦。”
崔望没出来。
郑菀找了一圈,才发现他不在。
崔望不在花厅,不在正房,不在凉亭,也不在暖阁。
郑菀踢掉足履,踏上暖阁如暖烘烘的地面,琉璃灯在廊下被风吹得微微打着转,扑面而来的暖意让她熨帖地叹了声。
跨过门槛,抬眼便看到了屏风上挂着的蓝袍,崔望之前还穿着的,也不知哪来的气性,一把便拽到地上踩了两脚,哼了一声:
“骗子。”
说好在这等她的。
“哪个是骗子?”
冥冥的薄暮里,男子一袭如墨的广袖宽袍,踏过苑落的门槛,披星戴月而来,他步履匆匆,宽袍被风扬起,在身后的甬道留下一大片的暗影。
月亮点亮了他的眼睛:
“谁骗你了?”
郑菀却敏锐地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铁锈味,昨夜她几乎快被这铁锈味给淹没了。
“唔,好臭。”
她捂住了鼻子,“你去干什么了?”
崔望解下墨色的大氅递过来:
“杀人。”
他道。
郑菀接过大氅,这才发觉他里面也穿了一身黑衣,利落贴身的剪裁,将他的宽肩窄腰勾勒得淋漓尽致,只是这般随意地站着,便有股说不出来的味道,英姿勃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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