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章 许秩

根黑色的树枝焦急的拍打着许秩的肩膀，一向高傲的猫咪也不停的喵喵叫着试图唤醒沉睡的主人，黑色的巨蛇缠绕在她的脚腕拖拽着，冰冷的触感让许秩的意识也清醒了几分，其他几只眷族也焦急的试图唤醒她，这些情绪化作一只看不见的手，托举起正在坠落的许秩。

    她勉强睁开了眼睛，在意识还一片空白之时，感受到危险的她下意识的躲开了来自前方的危险。

    那是察觉到此刻许秩极其虚弱的【杯】，她没有想到，许秩竟能做到这一步，利用【辉光】，她怎么敢，还真的做到了？！

    这一刻，【杯】其实意识到了，她大概输了，因为她已经不再具备跨越飞升之门的能力。

    许秩利用辉光击破她的能力，她遭受到反噬，恐怕走不到门口，就已经要回归本源了。

    她并不想承认，一切的一切，神明们万年的图谋，竟给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女做了嫁衣。

    她并不想认输，哪怕许秩此刻的状态很糟糕，距离回归辉光只有一步之遥了，可不得不承认，太阳已经将她体内的【杯】属性能量掏空，反噬更是让她无法再维持理智，她的状态并不比许秩好到哪里去。

    只是...

    “它竟然如此青睐你？”

    【杯】不知道用什么神情才能表达出她此刻的心情，此刻的许秩虽然体内的超凡能量也被掏空，但...【辉光】竟在保护着她。

    不，或许不该用“保护”，它是如此喜欢许秩，它迫不及待想要与许秩融为一体，它像是一个没意识的小孩，看到了喜欢的东西，只顾着缠绕着她，拉扯她，也不允许别人靠近她。

    许秩打开身体让【辉光】入侵，主动回归本源带来的好处让她能战胜【杯】，甚至让【杯】不再能伤害她，可许秩此刻看上去也糟糕极了。

    她的神情一片空白，即使她清醒了过来，也只是短暂的清醒，她的记忆已经出了问题，她能很轻易的回想起万物的起源，却不太能回想起自己幼时的记忆。

    她正在失去自我。

    意识到这一点的【杯】几乎无法做出一个正常的表情，她不知道该说什么，这并不在她的预计之内，或者说，许秩所做的每一件事，都不在她的预计之内。

    【杯】叹了口气，不知是如何想的，或许只是觉得，就这样失败，也太难看了。

    她牵动着体内最后一丝能量，勾起许秩那块【杯】属性回路共振，而后，她割破自己的手腕靠近许秩，血腥味似乎刺激了许秩，她的眼神有了一丝清明，而在看到【杯】的瞬间，她几乎下意识的，伸手攻击了【杯】。

    温热的湿润的触感自手上传来，许秩几乎顿了一下，才意识到这是什么。

    她竟轻易的将手插进了【杯】的胸口，几乎就要握住她的心脏了。

    也是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许秩猛然清醒了过来，她诧异的看着【杯】，没想到自己竟能这么容易就...

    【杯】没太反抗，或许是没力气了，又或许是她已经被辉光入侵了太多意识，很难再保持全然的理性。

    当意识模糊，感性开始占据上分后，【杯】的行为模式发生了一些变化。

    她似乎有些混乱，想说点什么，手抬起又放下，许秩能感觉到她体内的回路一会在运转，一会又停下下来。

    【杯】陷入了某种矛盾之中，但这样的状态并未持续太久，很快，她的意识似乎统一了，出乎许秩预料的，她竟不是第一时间攻击自己，而是感叹道：“小秩，真厉害。”

    “这么厉害，也就不用担心你什么时候会在外面出事了。”

    她的记忆似乎出现了错乱，她不再是【杯】，而是“祁言心”。

    但却又不完全只是祁言心，因为许秩听到她问：“如果我真的只是祁言心...”

    后续的话却又被她自己止住了，或许她意识到了这是个可笑的，完全没有意义的问题。

    许秩看着她，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浅灰色的双眸不断有属于辉光的颜色闪过，那些颜色显示着许秩此刻并没有彻底的清醒，甚至，她正在坠入深渊，或许是此刻理性正在消融，许秩的眼神中终于透露出了几分不似冷漠的情绪，但那些情绪太过浅淡，【杯】也看不清楚。

    【杯】错乱的记忆似乎有一瞬间的清醒，清醒过来的瞬间，她不再是祁言心，又成了【杯】，她总是不想就这样认输，还打算做点什么。

    许秩却只是看着她，探入她身体里的手指却没有丝毫留情，就这样捏碎了【杯】再度试图运转的回路，打破了她最后一丝与辉光的界限，她的意识即将回归辉光，她的身体会化作本源，在最后的最后，她终于听到许秩开了口，她说：

    “祁言心，我们不会再见面了。”

    意识消散的最后，【杯】想着，当然，当然，她们不会再见面，因为她已经死去，而许秩，许秩也快要死了。

    手中的鲜血化作纯粹的能量光点消散，祁言心的尸体也随着能量洪流一同逝去，世间再不会存在关于她的半点踪迹。

    许秩短暂清醒的意识也开始变得模糊，她渐渐的不太能记得自己是谁，正在做什么，即使是眷族的声音也不再能拉回她的意识。

    她回到了一个温暖干净的地方，这里很欢迎她，她不用再担惊受怕，不用再为了活下去努力，也不用再猜忌身边的人是真还是假。

    意志在沉沦，就连身体似乎也在这一刻变得透明。

    但，就在此刻，许秩主动施展的屏蔽却也失效！

    游戏机感应到了她。

    也是同时，她知道了许秩此刻的状态，微弱，极其微弱，就好似风中的烛火，下一秒就会熄灭。

    她知道，自己如果此刻回到许秩身体内，她也会变成那烛火的一滴蜡，极大可能会随着烛火一同熄灭，但，连片刻的犹豫也没有，她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属于【灯】的光点消散在原地，游戏机的身影也随之消失。

    一片纯白的空间内，少女如婴儿般沉睡在纯白之中，忽然，什么东西落下的声音惊醒了她，她睁开眼，纤长的睫毛如蝴蝶般颤动着，浅灰色的瞳孔有片刻的茫然，而后朝着声音来源看去。

    那是一个黑白配色的游戏掌机。

    突兀的出现在一片纯白的空间里，吸引了少女的注意力。

    她本能的站起来捡起那个游戏机，而后，游戏机的屏幕自己亮了起来。

    一行像素字幕付现在屏幕中央。

    【你好，许秩。】

    如惊雷炸响在脑海中，少女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握着游戏机的手也攥紧了，指骨因为过于用力泛着白，她的脑海自什么也没有开始变得一片混乱，但她什么也想不起来。

    【别着急。】

    字幕或许体会到她的处境，安慰道。

    【你想玩游戏吗？】

    【这个游戏叫做：记忆。】

    【是】【否】

    少女近乎本能的点下了【是】。

    而后，一个像素进度条浮现在中央，不过五秒左右，进度加载完成。

    像素游戏画面里是一片阴沉的天空，空中，黑色的太阳正仿佛一个污染源般正源源不断往人世间滴落着黑色的液体，这一幕构成了游戏初始背景，随后，一行字幕浮现在屏幕中央。

    【原生之初，一切自太阳中诞生，一切在黑暗中湮灭。】

    一行行像素字幕在屏幕中浮现，一幕幕熟悉的画面在少女的脑海中闪过，她开始渐渐回忆起那些被消融的“过去”。

    不知过去了多久，游戏机的电量自一开始的满格，到现在几乎快要见底。

    屏幕上的画面也变得暗淡，此刻，又一个选项跳了出来。

    【你记起自己是谁了吗？】

    明明只是冰冷的字幕，少女却从中品尝到了担忧与焦急的滋味。

    她久久没有按下是或者否，屏幕中又开始发生变化。

    【许秩，你的名字叫许秩。】

    【你记起来了吗？记起你是谁了吗？】

    【记起...我是谁了吗？】

    【......】

    游戏的屏幕在闪烁，似乎因为能量见底而快要消散了，忽然，游戏机屏幕上浮现一道裂痕，而看到裂痕的少女瞳孔猛然一缩！

    她的脑海中浮现出极其相似的一幕，那是一个一模一样的游戏机正在破碎的过程！

    “停下！”

    她下意识厉声呵斥：“我不是让你无论发生什么，不准回来？”

    呵斥完，又愣在原地。

    听到她的呵斥，游戏屏幕上竟然亮起了一个简易的像素微笑，也是在看到这个微笑的瞬间，许秩的记忆全部回归。

    她想起了自己是谁，也记起了游戏机是谁。

    “...笨蛋吗！你快要死了你知不知道！”

    她骂到，将游戏机捏的紧紧的：“不许再说话了，留着点力气。”

    话音落下，纯白的空间开始瓦解，许秩重新看到了“真实”。

    她还在漫宿中，还在林地里，而前方不远处，是一闪突兀立在空中的，门。

    再无任何阻碍，【辉光】也不抗拒她。

    许秩艰难的从地面站起来，试探着脉动脚步，她的身体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状态，这让她感觉怪异极了，但好在，她还能勉强操控。

    她能看到自己的身体正在消融，游戏机唤醒了她的意识，用庞大的【灯】属性能量保护着她的灵魂，却无法为她保护住肉身，她必须在身体彻底消融之前，跨越飞升之门。

    一步，一步，拖着正在溶解的身体，少女坚定的朝着门走去。

    彩色的丝线环绕着她，看到她主动朝着“门”走去，竟显得有些高兴。

    而当许秩越来越靠近“门”，她消融的肉身竟随着她的脚步在缓缓凝实！

    【辉光】认可了她，不再消融她，而是为她敞开了大门。

    许秩走到门前，迈了进去。

    ......

    雨落了下来。

    被【杯】破坏的大地开始复苏，失去生命的人们虽然无法复生，还活着的人却在雨中获得了新生。

    一切都在此刻终结，诸神大战中破损世界的秩序也在此刻重新开始运转。

    世界生灵与人类文明都遭受重创，或许距离彻底恢复还需要漫长的时间，但在新的秩序管理下，她们有足够的时间可以休养生息重新发展。

    .....

    漫宿之上，太阳的居所，辉光所在之地。

    这里不再是空无一物，只有无数规则丝线游荡在此地。

    不知是何人建造，这里竟多了一间屋子与草地，灿烂的阳光洒下，草地上的蝴蝶在花的枝头偏偏飞舞着，这里不像是辉光的居所，倒像是某个惬意的隐居之地。

    草地上，一名少女坐在躺椅上，她皱着眉像是撒娇一般将脑袋埋进旁边女人的怀抱里，抱怨道：“我的头好痛，什么时候才会好呢？”

    旁边的女人温柔的替她揉着太阳穴，哄着道：“毕竟是辉光，总是要花许多时间慢慢掌握的。”

    “祂已然已经认可我了，为什么不能更方便一点呢！”少女还是不满意。

    女人无奈：“小秩，耐心一些。”

    “那你要帮我。”少女耍无赖道。

    “我不是一直在帮你吗？”女人笑了笑，也不介意她耍这些无赖。

    “联邦是不是快与现世融合成功了？”

    许秩又想起点什么，她的大脑现在已经被大量的信息塞的爆满了，什么都只能依靠“忽然想起来”。

    “对。”游戏机点点头：“那些跟随你的超凡能力保存的灵魂也能在融合后新生，你可以等过个几十年去看看她们。”

    “不看。”许秩拒绝的很果断，她不是很有兴趣，还活着就行。

    “你很关注她们哦？”许秩忽然道。

    游戏机没忍住敲了一下她的额头：“是谁丢了这些烂摊子给我？”

    “好吧好吧，是我。”

    “但是你今天不要去管了，今天陪陪我吧，我又想起来很多事情，我得跟你讲讲，我当时可厉害了。”

    这是一个惬意的午后，少女难得的说了许多话，她讲这一路来遇到的苦难，讲她经历的挫折，也讲她做出了抉择与战胜的艰苦。

    这次，她想分享的人就在这里，她会为她感到骄傲，她也会得到夸奖。

    她不是新的神明，也不是新的辉光，她只是许秩，她依旧会是许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