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夏令重现》完结

    洞穴里的网代慎平消失了。

    六周目的影子潮与重伤的波稻，同样如此。

    画面中闪过大量零碎片段，如同破碎的胶卷，互相缠绕。

    波稻的少女姿态背对着镜头，接着便响起了她的独白。

    〔人类需要神明的庇护吗？〕

    〔四手作为神官，将蛭子神的信仰散播至整座岛屿，即便岛上的居民将我供奉为神，我也提供了相应保护，但刚才的问题……〕

    〔我无法回答。〕

    〔因为我既不是人类，也不是神明，仅仅是伪装成人类，是他们认知中名副其实的怪物。〕

    〔当我明白这一点的时候，四手已经死了。〕

    〔而杀死他的人……是我。〕

    〔陪伴了我三百多年的四手逐渐成为了怪物，最后渴望让所有人陪葬。〕

    〔模仿人类三百多年的怪物逐渐成为了人类，最后渴望——〕

    〔自我毁灭。〕

    ……

    屏幕一闪。

    充足的光线几乎溢出。

    夏日，天空万里无云。

    海风拂过熟悉的气息，水浪卷起绵绵气泡，涌上光秃秃的海滩，波澜不断的海水一涨一退，循环往复。

    三百年间周而复始。

    在遥远得无法辨识的时空下，原始中带着透亮的海面，随风摇曳的野蛮丛林植被，贫乏无趣的粗糙土壤，便是三百年前、蛭子神悄然降临的那座……日都岛。

    一只鲸鱼搁浅了。

    它的个头很大，像是一块漂流已久的浑圆船只，狭长的下颌虚张着，已经放弃了挣扎。灰黑色的光滑皮肤，在阳光下，反射出不同于陆地生物的光泽，引人注目。

    慎平被波稻回溯至此，正瘫坐在一堆海水冲刷过的乱石中。

    他能看到眼前的景象，也能活动身体，却产生了一种感知不到躯体的异样。

    影子潮与他相隔七十米，这与刚才在蛭子洞的间距相同，只不过，影子潮本该面朝波稻的影子本体，如今替换成了搁浅的鲸鱼。

    〔这里是日都岛？难道说……那只鲸鱼是蛭子神？〕

    慎平晃晃悠悠站起身，只感觉衣角被扯动了一下，他才警觉地回头看去。

    波稻的手无力垂下，奄奄一息的她，再也没有了说话的力气，身体的空洞流淌着黑色液体，正在从中心向外扩散，用不了多久，她将无法维持现在的样貌。

    慎平情绪复杂地看着她，耳边的话语还在盘旋。

    见证我的死亡吧……

    他无法理解，下意识往前踏出一步，目光从将死的波稻身上挪开。

    向影子潮的方向走去。

    没一会，他便来到了少女的身边。

    一直背对着他的影子潮，呆站在原地，精致秀丽的脸庞看不出任何表情……

    却泪如雨下。

    〔潮……怎么了？〕

    〔慎平。〕影子潮忍不住抽泣，〔波稻她……一直想着毁灭自己。〕

    这出乎意料的信息，让慎平满脸不可思议。

    〔潮，你在说什么……波稻如果真这样想，为什么还要折磨我们？！〕

    慎平找不到对方话语中的逻辑，可刚才瘫倒在地的波稻，让他内心冒出一种莫名的慌乱。

    对方留下的最后一句话，似乎在隐隐证实影子潮的观点。

    可是慎平无法轻易接受，〔她想死，早就能自我了结……〕

    〔那样不够！〕

    影子潮抹了抹眼角，解释道：〔蛭子神的能力可以复制时间，因此存在无数条分支，波稻在我们眼前死亡的结局，也只是其中之一。〕

    〔而她想要毁灭的，其实是这一切的源头，也就是我们现在所处的——蛭子神最初登岛的这一天……慎平，为什么波稻没有夺走你的性命？现在你应该明白了才对。〕

    闻言，网代慎平突然回想起五周目的惨烈战斗，波稻曾说过类似的话。

    不能杀了他，因为“眼睛”会跑到其他世界线。

    那么波稻所说的愿望，便是利用“观测之眼”去改写世界，改写自己的存在。

    慎平愣住了。

    〔历史上，她的本体曾遭受重创，并且在三周目的夏日祭中，波稻为了追击慎平，消耗了大量能量，无法回溯至300年前，所以需要借助夏日祭去进食……用人命堆砌出自我毁灭的道路。〕

    〔那现在……是怎么做到……〕

    影子潮低声说道：〔她把仅存的力量交给了我。〕

    此时慎平才注意到，影子潮的双眼早已化为了耀眼的赤红色。

    波稻一直处于缺失“左眼”的状态，无法施展蛭子神的全部力量。

    晶莹的泪珠划过脸颊，显然她处于悲伤之中。

    但对慎平而言，有些无法理解影子潮的哀伤。

    他可没有忽视波稻的留言，因为人类一方胜利，影子潮才得以获得这份力量。

    倘若人类失败了呢？

    波稻还会选择自我灭亡吗？

    人类和影子，终究无法互相理解。

    可现在，思考这些已经没有了意义。

    影子潮最后抹了把眼泪，说出了最后的道别：〔慎平，我要走了。〕

    〔等……等一下！〕慎平知道离别将至，但太过突然，想挽留些什么却又无可奈何，〔我……〕

    〔啊啊，慎平难道还想跟我一起走？〕影子潮无奈一笑，接着用认真的语气拒绝：〔不行哦，我会让慎平返回未来，而且……我只是影子，真正的小舟潮还在等着你。〕

    说到这个地步，慎平还能如何反驳呢？

    影子潮逐步靠近搁浅的鲸鱼，在她抬起手的那一瞬，忍不住开口问道：〔慎平，如果说……〕

    话音未落，她便突然终止了发言。

    慎平心情复杂，但还是注意到了影子潮的异常。

    〔如果什么？潮，你能重新说一遍吗？〕

    〔啊……没，没什么。〕影子潮咬着牙，艰难地回应。

    这很难不让人产生怀疑。

    〔潮？你怎么了？〕慎平立即摆脱了离别的失落情绪，理性的头脑冒出一个不好的猜测，于是他小心翼翼靠近对方。

    刚才慎平一直身处影子潮的左侧，虽然看到了她在流泪，但并没有仔细打量。

    这次慎平来到影子潮的右侧，竟然发现……

    影子潮的右眼没有哭过的痕迹！

    慎平顿时无比惊慌，因为鲜红的右眼，乃是他十分眼熟的波稻右眼！

    既然影子潮与波稻融合了，那有没有可能——

    波稻的意识，也能占据影子潮的身体？！

    想到这，慎平心中掀起一道惊雷！

    他忍不住质问：〔你……难道是波稻？！！〕

    〔……〕

    影子潮没有回应，唯有抬起的纤细手臂在微微发颤。

    慎平当机立断，一把抓住了对方的手腕，继续追问：〔回答我，你到底是谁？潮去哪了？！〕

    〔慎平，不是的，我真的是潮……呵，哈哈哈！〕

    影子潮突然发笑，连说话的语气也陡然一变：〔真敏锐啊。〕

    慎平猛地皱紧了眉头，〔波稻！竟然还阴魂不散！〕

    他赶紧加大了阻止的力道，将对方的手强行拽开。

    但紧接着，影子潮的另一只手迅速抬起，眨眼间便按在了鲸鱼的皮肤上。

    无数金色纹路开始扩散，惊得慎平心生绝望。

    影子潮的右眼流转着冰冷光晕，像极了波稻杀生予夺的眼神。

    〔慎……平……波稻她……其实……〕

    〔闭嘴……千万……分之一的概率……也没有！〕

    〔可你为什么……故意释放慎平……难道不是……有所期待吗！〕

    〔别做梦了……你们的行动……就是答案啊！〕

    声音断断续续，慎平几乎分不清她们是谁。

    影子潮的双眼尽管完全一样，却在此时模糊投射出两张脸，各占据屏幕的一半。

    亦如两个互相冲突的人格，在短暂的时间里，较量了无数次。

    耀眼的光芒一点点包裹眼前巨大的鲸鱼，霸道的光辉肆意蔓延，将鲸鱼大块的灰黑色皮肤撕扯得支离破碎，仿佛将那些悲惨的黑暗过往尽数剔除！

    影子潮的右眼宛如一小块殷红的荧幕，以极快的速度闪过一幅又一幅的记忆画面。

    慎平听到了对方的声音，也看到了那些画面。

    影子人拥有传递信息的能力，只要轻轻触碰就能实现，慎平很清楚这一点。

    他抓住了潮的手腕，庞大的信息由此传输，甚至能接收波稻的心念！

    一瞬，竟如此漫长——

    〔潮，让我来告诉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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