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暴戾的前人,想来也该是用了雷霆手段逼的人们改了三教一家的排序。我们儒家虽然好面,却也不如兵家这般执着。”,先生停了停,而后的惭愧神色溢于言表,:“过不了多些时日,先生就要离了这方小镇子,不过对于那座学塾来说也就是换了个先生重新给那些童生们授课罢了。至于若是以后再遭兵戈战乱,这座小镇算是天然的避难处所,但是以后的日子里应该是会有越来越多的兵戎军士入驻小镇。虽是拖了满身血气,但这群兵甲修士定然不敢在小镇里乱起造次,这点你尽管放心”。
先生的话音嘎然而止,继而是死死盯住布衣少年的眼神,半晌后微微一叹,开口道:“孽缘!至于你最在意的那个同龄人应该会在先生走后的某个日子里从小镇里突然消失,不过只要今后不出这座镇子,在镇门口的酒肆里安心做了伙计,这一生想来也该是无忧了。若是以后有了福缘,不管天大的机缘还是芝麻粒般的机缘,这辈子也都不会和那位少年有任何交集了”。
愈是说到后边,齐先生讲话的嗓音更是细如夏日蚊蝇,哪怕布衣少年竖起耳朵凑了近些,也都全然听不清楚了。
齐先生叹了一口气,又似乎是一口气呼出了担负,无可奈何的语气里充斥了疲惫的感觉,:“其实今日里的很多事情,本应该是天机不可泄露,不过事到如今这般光景,越是山雨欲来,也就越是心无所惧了。不过有些事情还是需要讲一讲道理的,就像先生先前同你说的那般法外施仁便是一个道理,如果先生赶着你上架,便是听了所有也都是于你不利,反倒是害了你”。
读书人最好脸面,如今不过是豁出去了罢了。
听了大半个钟头的少年陆汐,突然鼓起勇气开口道:“齐先生,我晓得你同小镇里的百姓不同,先生不是俗人。”
本来担忧泄露天机后,少年反受其害的齐先生好奇笑问:“哦?那先生倒是要听听看了”。
陆汐伸手指了指远处巨树通天的福禄街槐柳树,开口道:“从这处地方开始数,再加上一道存了的水井,还有那一整条的福禄街和桃花巷,都很奇怪......不但如此,除了先生,镇子里的有些人也都......”
不等少年说完,先生便是打断少年,“奇怪?怎么个奇法?你自幼便是在这方小天地里长大,未曾涉足过镇外的风景,怎么就生的出奇怪心?”
陆汐微微沉声道:“先生当初领了我进了酒肆里当了伙计,后来的三四年里,便是外来的酒客或是郁郁不得志的归家游子,他们的一言一行所谈所讲所见所闻,我都是一字一句的记在心里。在他们口中便是扬州城里都是寻不出第二个小镇这般的槐柳,至于踏足福禄街的古怪力道,我也是见识过了好几回的,估摸着像极了......”。
像是某桩谋划如今有了起色的齐先生,欣慰地笑道:“话不言全,多说无益,可以了。”
陆汐便立即闭紧了嘴巴。
看的身侧少年又是恢复了先前拘谨模样,齐先生微微笑道:“先前你所问地若是仁义大过了律法,该当如何?那容先生暂且问你,倘若要是想要坐实了你所言的仁义需要付出自己的身家性命,你又该作何抉择?”
不待陆汐有所回答,齐先生临了又是补了一句:“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好一个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陆汐不曾多受些先生教化,但这句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也还是受了的。
陆汐算一个惜命的人,除去娘亲死去那天存了死志外,剩下的陆汐都是一个巴不得多活一天是一天的主儿,倒也不是说陆汐想着长命百岁,只是娘亲交代的后事在陆汐做完之前,也该是尽量活下去的罢。
至少在陆汐心里,那个离了家的父亲,也一定是要见上一见的,难听了点便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想到了去世的娘亲,陆汐不免记起范俊一家子的恩惠,虽说白事避人,犯不上是规矩方圆内不近人,无非是些玄之又玄的厄运罢了,比起所谓的严柯峻法来说不值一提。但对于平头百姓来说,敬鬼神礼神佛,说到底就是为了免得沾染上些不干不净的东西。所以这种恩惠对陆汐来说,却是比仁义更是高上一层楼。
“君子有所为!”呆想片刻的少年,吞吞吐吐说出了酒肆掌柜的讲过的一句话。
先生毋动,半分吃惊半分平静,仅是接了一句“尽其道而死者,正命也!”
......
在陆汐匆匆忙忙打算去了的“楚泰”酒肆里,似乎有春风拂过,迎风中一道中正儒雅的话音落下:“既然你们坐不住了.....”
春风没有诉尽那道声音,而后便是一道春雷炸响,惊蛰早至,只在酒肆。
“儒生齐明阳,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