孑仙轻轻摇头,沉然道:“梅疏影看似心性不定,然不知为何……为师却知他是可信之人。”
叶绿叶皱眉:“难道性情温厚稳重的大师伯不更为可信么?”
端木远目于窗前:“师兄性情温和,心如明月,待人和善温柔。一眼观之,确实比梅疏影更为可信。”
叶绿叶冷然。
白衣的人静坐端肃,顿了许久,方续道:“可你师祖临终遗命之一,却是叫我疏离师兄,且……”
叶绿叶闻言一震:“师祖临终嘱咐?”
端木孑仙抬目静望一隅,点下了头。“便是如此。”
叶绿叶目中一沉:“不知师祖此言是顾及男女之情,还是另有所忧。”
端木孑仙一愣:“……男女之情?”
叶绿叶低头看向椅中之人道:“弟子知晓清云鉴传人大都一生孑然,故而师祖若为清云鉴之传承做此安排欲断师父与大师伯之间的男女之情弟子亦能理解。”
椅中女子闻言便怔。
经年下来从未思及此间,今日霍然被弟子此般提醒,端木孑仙不得不震。
不知为何霍然想起了朱梅小楼中梅疏影问于她的那一句话:
据闻在你之前的清云宗主,皆是一生孑然,孤独终老……此为事实?
白衣女子神色蓦然几怔,恍惚出神。
“师父?”见无应声,叶绿叶出言唤道。
端木孑仙下意识地垂目,宁声道:“为师与你大师伯并无男女私情。”
叶绿叶默声。“……如此弟子便不再多问。”
端木孑仙敛眸望远,目中思虑杂然。
窗前虫鸟轻鸣,已能闻见初夏之声。
叶绿叶放下手中木梳,转而又道:“弟子另想问,师父这几日与云萧是何变故。他已数日不曾过来师父身边侍奉,护立皆远,与师父绕而避之。”
叶绿叶想了想,便道:“云萧侍奉师父向来谦恭细谨,未曾有过疏离懒惫,此下之境弟子料想应是师父之意。”
端木孑仙目中轻忧,也不知是惘然亦或怅然,只微微叹声:“是我之过。”
叶绿叶直言道:“师父可是因为云萧已长大成人,故而有意避嫌?”
端木孑仙迟疑许久,难以成言,许久,只得微微点下头:“……或有此因。”
叶绿叶便也点了点头:“年底师弟便一十有八,确实已不小。若是如此,只望师父明言告之……因师弟与师父向来亲近,突然生分疏离,难免师弟不明就里,郁结于心,继而与师父生出嫌隙。”
端木孑仙只得再度点头:“为师记下了。”言罢抬眸望远,心下微乱,又浅浅叹了一声。
雪胎梅骨内。
梅疏影看罢璎璃呈上的青鸾、飞隼闻,面色便肃。“毒堡有如此动静缘何不报?”
璎璃低头:“十四堂在朝廷打压下多处被查封,如今复出之初,收集及传递信息闻筒的速度还未能恢复,需待长老及各堂主整合才能……”
梅疏影不耐烦地招了招手,“你过来。”
璎璃不明其意,上前两步。
梅疏影一记折扇敲在她头顶:“毒堡重塑岂是一朝一夕能成?这本应是墨染出事前便应收到的讯息,如今江湖纷动才后知后觉,必是先前分管当地的‘飞隼’以为不过是当地富贾豪绅买下虞家旧址私盖庭院被其假相瞒过,将闻筒降级以致延误。”
璎璃头低得更低,闻言立时豁然。“……是属下愚钝!”
梅疏影收回折扇,冷然道:“将那‘飞隼’降为‘燕雉’,而后你与玖璃准备一下,立时便动身与我去蜀地。”言罢率先行出。
“是,公子!”
璎璃跟随在梅疏影之后快步而行,白衣的人霍然回身。
璎璃仓促止步,险些撞上其背。
梅疏影将手只信笺递到璎璃面前:“将此两只信闻交与小苏婉。”
璎璃当即点头。“公子可是欲让端木先生获悉……”
梅疏影眉间一蹙,当即打断了璎璃的话,拧眉道:“多嘴多舌,你又多事什么,本公子命你交与小苏婉,何曾提及端木孑仙半个字?”
璎璃立时便怔,只低头看向手中信笺。
下时红衣之人又道:“小姐与端木宗主几人现正于凌王府中为霜宁郡主看诊,公子应知。”
梅疏影面色凉薄,应是不喜听闻,极冷淡地道了两个字:“知道。”
璎璃却不依不饶:“如此除却信闻,公子可还有什么需叫璎璃一同嘱咐端……嘱咐小姐?”
梅疏影听得她说漏的那一个“端”字,心头有怒,真是不得不气,便又是冷冷一哼。“璎璃往后或可去认了端木孑仙当主子。”
璎璃伏首:“是。”
梅疏影眯起眼:“你答的什么?”
“属下但凭公子吩咐。”
梅疏影霍然轻笑,一时气得无言。本欲责难一二,思及什么,又转而沉忖了下来。
“夺陨铁、夺岁银、灭旧人、与我惊云阁相斗……影网的行动一直都在暗处,此次查得其势力齐聚蜀地,霍然以毒堡之名现身江湖之上,此必是一个征兆。”
璎璃不解:“是何征兆?”
梅疏影轻抚手中折扇,看了她一眼,方道:“筹谋已久,隐忍至今,他们所谋之事或许便在此一役。”
璎璃一震:“若然如此,公子此去必险。”
梅疏影笑了笑:“你忧心什么,惊云阁虽与他们相斗已久,但若此次他们的目标只是惊云阁,又岂会昭告天下,广邀武林世家?”梅疏影目色一沉:“恐怕他们的目的,远不止你我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