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二楼，三楼

没找咱们，怎么可能现在突然找上门来。”

    “这样，我待会儿打开门，万一是那个小年轻吓咱们呢。”

    “那如果…………”

    王志明哆嗦着，话都说不完全。

    “如果真的是，那就往下跑去找赵哥，不看僧面看佛面，他总不可能害赵哥吧。”

    李湘咬咬牙，把手搭在了门把上，却迟迟没有用力。

    他不敢，他害怕那个一直出现在他梦里的人出现在眼前。

    那双向上伸出的手，曾经一次次将他拉近深渊，一次把他撕得粉碎。

    每个深夜惊醒，他都会忍不住跑到客厅抽根烟，哪怕他的肺早就被医生警告了一次又一次。

    不敢单独走夜路，不敢单独跑货，甚至因为儿子玩弹珠而大发雷霆。

    那天妻子一直护着哭泣的儿子怒骂自己，忍受不了的李湘只能躲进厕所抽烟。

    当看着镜子里表情狰狞的自己，李湘却只看到深深的惊恐和害怕。

    那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其实一直被囚禁在那个夜晚，逃出来的只是一具软弱的躯壳。

    李湘颤抖着手，怎么也说服不了自己打开眼前这道门。

    出乎意料的，李岩一把拉开了他，推开门。

    一颗玻璃珠在灯光下泛着七彩的颜色。

    “有，有人吗？”

    王志明小声的询问道。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房门打开的一瞬间，他感觉似乎有一股寒气沁了进来。

    李岩没有回他，只是愣愣的站在那里。

    幽邃的黑暗中，一个小小的身影站在走廊的深处，对着他招招手。

    稚嫩的声音似乎穿越了时间，再次回荡在他的耳畔。

    “岩叔，帮我拿珠珠。”

    “什么珠珠，这叫弹珠。”

    李岩下意识的回道，弯下腰，捡起地上的弹珠，一股浓浓的寒意从指尖传来。

    “李岩！李岩！你干什么！”

    王志明简直要疯了，冲上去想要阻止他。

    一直没什么主见，只会跟在身后默默干事的李岩第一次推开了他，将弹珠握在手里。

    “你们跑吧，我不跑了。”

    李岩淡淡的说着，让开了身子。

    王志明望着他被泪水遍布的面孔，愣了一下，随即直接想着门外冲去。

    李湘犹豫了一下，也跟上了王志明。

    阴冷，黑暗，走廊似乎回到了他记忆里的样子，让李湘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不过他不敢停，也不敢抬头，顺着记忆中楼梯的位置一路狂奔。

    按照道理来说，王志明也才刚跑没多久，他却听不到王志明的脚步声，只有自己急促的喘息在走廊里不停回荡。

    李湘从没觉得这个走廊这么长过，长的让他战栗。

    随着他的奔跑，走廊斑驳的墙壁开始变的洁白明亮，脚下被时间摩擦的黑污的地板重新光彩照人。

    在服务站刚建成的时间里，无数货车司机在这里停留，吃饭，休息，抱怨着最近行情又变差了。

    然后水饱饭足的上路，想着这次回去给孩子买个玩具，老婆添件衣服。

    汗水中掺杂着幸福。

    墙漆和木板又一截截，一片片褪去，露出粗糙的水泥墙壁和地面。

    裸露着的钢筋将李湘的脚踝擦蹭出血，留下一道道明晰的痕迹。

    他似乎不是跑在走廊上，而是跑在自己的记忆上。

    尽头，是那个漆黑的冬夜。

    突兀的光从一旁传来，李湘喘着气撇了一眼。

    敞开的房门内，四个年轻人围坐在一起，桌上是满满的食材和翻滚着的汤底，酒瓶散落一地。

    似乎被李湘急促的脚步声惊到，四个人齐齐转过头，喝的通红的脸上带着浓浓的疑惑。

    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面庞。

    留成板寸的头发，嘴角的黑痣，以及喝酒后就会充斥着血丝的眼睛。

    温暖的屋内和冰冷的走廊被门框分开，像是记忆和现实。

    无论他怎么跑，都无法回到当初，无法阻止自己。

    悔恨和抱歉是世界上最无用的行为。

    因为记忆就是记忆。

    最终李湘还是没有停下自己的脚步，不停的奔跑着。

    在他感觉自己的肺都因为剧烈运动而隐隐作痛的时候，楼梯的拐角终于出现在眼前。

    李湘眼前一亮，抓住了楼梯上的扶手。

    不知道出于什么想法，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刚刚发生的一切似乎只是幻觉，依旧是黑暗的走廊，墙上斑驳的黄斑没有丝毫的变化，木板在脚下嘎吱作响。

    他甚至还能看见房间的灯光，以及站在门口弯下腰的李岩。

    他似乎正弯着腰，想要将手上的玻璃珠递给眼前的什么人，脸上带着微微的笑容。

    李湘都不知道这个相处了半辈子的兄弟能露出这么温柔的微笑。

    “谢谢你，岩叔。”

    “真乖，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