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幼稚

套现了，只不过连环套，还别的卡债罢了。

    某天我跟他算账，房租加伙食费加还信用卡的现金，一共两万，让他打借条签字，他找借口岔开话题。

    那个时候我就该知道，这是个无底洞。

    然而，下一次我还是被套路了。

    他说，你看看你工作这么辛苦，也没赚多少钱，在北京还没有房子，你父母在农村，你多赚点钱，给他们买点好东西，给你妈买个金镯子什么的。

    你再给他们换个房子，有个更好的赚钱法子，你试试呗。

    那个时候，我一个舅妈的儿媳妇给她买了副金镯子，每天她往炕上一坐，一双手齐刷刷摆在面前，镯子明晃晃的在眼皮底下晃，客人越多她两只手越摆的整整齐齐。

    这姿态，连我都羡慕的很，我自己不喜金饰，但不妨碍我觉得我妈喜欢，我也知道别人更喜欢。

    我想给我妈也买一副，还暗地问我弟妹，舅妈那个镯子是黄金的么？

    我弟妹说，那是黄铜镀金的。

    我心里暗地攀比的虚荣心终于获得一点安慰。

    然而，我还是想给我妈买纯金的镯子。

    而我爸正在为房子发愁，我弟妹婚后和我父母一起过了几年之后，想要分家单过，那时候农村一个儿子的家庭，结婚后也不和老人住一起了，不知道什么风气，我弟妹大约是受了影响？

    当然，还有相处中的某些不愉快吧，反正死活分家，我担心没人照顾父母，我弟弟的原话：“等老了，不能动了，再一起过”。可惜，我爸没能等到不能动，就已经去世了。

    一套房子，分出来就没房子了，我爸的想法是去镇上买一个楼。

    这样老了能养老，孙子到镇上上学也能用上。

    我爸总是看得长远，长期投资，而家里其他那几个人，都短视，只看眼前利益，容不得一时一刻。看法上总有分歧。

    比如我爸打井的时候，说的是打一口井，深一点，能浇地也能吃水。

    我爸说养牛的时候，全村没人养牛，我爸买了牛，养了，后来全村家家养牛。到现在一头小牛市价一万五，大牛市价两万。不额外包地种的话，畜牧业收入比种植收入都多。

    买房钱不够，我爸给我打电话。

    兰陵来我这之前，我刚刚把自己存的两万块全部打给我爸，仍然不够。

    “你不是炒股么？我有个好股票，有内幕消息，一年肯定翻倍。”

    是的，用今天的话说，我有持仓，头像不是卡通的，又是写文的文艺女青年，有可以当猪杀的潜质，是被重点关注的对象。

    但是我相信，他志不在杀猪，他只是想弄点钱还卡债。

    这分判断，不是对他人品的信任，而恰恰是对他人品的了解。

    兰陵这个人，游走在法律边缘，跟男女老少，各路粉丝，弄点钱花，他轻车熟路。

    但是大的，会坐牢的事情他不做，我相信，即使做了，他也肯定也不会轻易留下证据的。

    而他的套路，对白羊座的我很适合。

    是的，白羊座智商高，情商低，容易头脑冲动。

    想象力丰富的我，对这种画大饼的套路没什么抵抗力，不用把过程描述的多具体，我会自行脑补。

    只要我认定了这个结局是我想要的，那么过程不重要，这个时候我也会自动屏蔽其他信息，不使用我的智慧，不会分析，更不再考察是否符合逻辑。

    他在桌球室和人赌球，赢钱了去租一辆昂贵的车，开着车，假装精英人士。

    他在外表倒是挺像精英人士的，高，帅，唱歌好，桌球打得好，网络光环，……

    我甚至拿他跟我做基金经理的同学比较，那时候他已经是总裁了。

    兰陵比总裁，兰陵身高更高，总裁学历高，鼎级top1学校，职位高，总裁。

    我甚至想，兰陵的情商如果有总裁这样的学历和职位和学校，那会……？

    现在看，除了身高，吃喝玩乐，套路人，他还哪点高呢？

    正经事他一点不高。

    说明我被pua的审美出现了问题。

    当然，一米八五的身高，对我这等身高一米六的矮人来讲，是很有吸引力的，颜狗审美第一条标准：高！

    其实总裁也高，一米八，长得平头正脸，生活中说话谦逊低调，常穿中式棉麻衣服，谦谦君子之风，工作场景的总裁没见过，估计是另一番光景了。

    猪油蒙心了吧！

    总裁才是高帅富，是正版的高帅富，虽然是我的高中同学，但是，是我无法企及的高度，这才是我应该仰望的。然而，也许总裁意味着有钱？而我视金钱如粪土？

    反正我对钱没概念，兼之对摆弄钱的行业有情绪，谁能想到，在我开始借钱炒股，债台高筑的时候，我居然整天想的是钱钱钱……

    北京八年，和这位同学见过两次，一次是我刚到北京，给我接风，劝我旅旅游，然后“打道回府”，该干嘛干嘛，好好过日子呗。

    一次是五年前参加他的婚礼，新娘是一位海归女硕士，看着乖乖女的样子。

    一起参加他婚礼的，还有他另一位同学，都是东北老乡，都在北京，婚礼结束，我搭她的车一段路，她对新娘的评价是，“看起来是个海待吧！”

    我闻到了浓浓的柠檬气息！

    乖乖女的工作显然不如女同学呀，她老爸都不如。

    总裁的这位女同学已经是国家级系统的公务员了，她婚姻幸福，家庭和睦，婆娘两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孩子在海淀六小强上学，此刻却依然压抑不住的满满的柠檬味儿。

    真的精英，就是暗地里被无数人惦记过吧？

    他的婚礼，老家组团来了一个班的女同学，都是他初中同学，呵呵，全是仰慕者呀！

    一问才知，他初中是班长，风云人物。学习好，又是干部，又高又帅，又会唱歌弹琴，演讲比赛第一名……

    到高中我和他同学的时候，他就低调得很了，用他的话说就是“抓住当前主要矛盾”，高中的要务是学习，所以地理会考前，地理老师趁自习课进班辅导，恰逢高一男足的比赛，他没上场，连观战都没有。

    全班同学不是在比赛，就是在看比赛，我因此觉得他无趣。

    没有去运动场的，除了他，还有当时的地理课代表。

    人家地理老师不要面子的吗？

    他考上了全国第一的学校，从事金融业，年纪轻轻当上了总裁。

    而我眼里高中同学中的风云人物，足球队主力，当年的班长，考的是警察学校，成为管理社会治安的人民警察。

    当然，警察是个为人民服务的光辉职业，前几天微信同学群看投票，同学高票当选全市人民喜爱的好警察之一。

    谁还没风口浪尖过呢？此时的低调谦逊，未必不曾鲜衣怒马，也未必将来不会邪魅狂狷，每个时期有每个时期的审美和行为呀！

    高端人士都这样吧，四十几岁结婚，迎娶二十几岁大姑娘，起码年轻啊，又白，又美，好多优势。

    而兰陵是山寨的，表演着高端人士，还披了个搞文学的外衣！

    做着网络里吸粉搞点钱花的混混事儿。

    把游手好闲看当做生活情趣，和一群同样游手好闲的桌球室精英，社会人混在一起，赌桌球是盈利方式吧，后来还炸金花之类的。

    盈利没有吧，也许输了呢？

    不然也不会忽悠我去借钱炒股，借钱回来第一件事就是给他还卡债。

    他说机会很好，他也会回家借钱，他自己还没开股票交易账户，要拿钱回来给我操作。现在信用卡被限制了，还限制行动，限制投资之类。

    总之，就是先还卡债，再炒股。

    一次给他四万，为了省点转账费用，我甚至是拿着他的卡，取出来现金，给他存的卡……

    存钱回来之后，他谴责我怎么不转账？

    我有点奇怪，省点钱不好么？转账费够够吃一顿排骨呢。

    后来我知道，转账有记录，那么他用了我的钱就有证据。

    而存现金到他的卡，就没有记录了，其实这对他更有利，那么他谴责我的原因是？

    呵呵，做贼的门儿清啊。

    他知道没有转账记录对他有利，但是他不知道我不知道没有转账记录对他有利。

    于是这么谴责我一下，实则在显示他很可靠，不会骗我的钱。

    我在第一层，他在楼上十八层。

    在他给我他的卡，让我给他打钱的时候，就已经pua了我的行动方式。

    有卡存卡呀，要是直接转账的话，还用得着出去到银行里排队么？

    网银足够了呀。

    而我作为一名老师，连支付宝都没有的老师，当时真的对转账是否有记录，存钱，套现这类金融操作方式不熟，股票的操作也仅限于买了拿着不动，更根本想不到防备他。

    当天他就买车票回家了，还拿走了我的房间钥匙，新租的房子，房间就一把钥匙，后来还是找房东重新配的。

    我从此陷入股市的泥淖无法自拔，他再也没回来过。

    第二年我赔光了投入的所有本金。

    他又有了新欢，从此兰陵公子陈，只是一个网络符号，和我没关系了。

    后来我微信联系过他，每次当我说钱的时候，他总是说，“我对不起你，我欠你十万，等我发达了，双倍还你。”

    分担他实际居住半年时间的房租，还前前后后还债5万现金，共计6万多，他强调10万，谁做债权人都会开心一点吧？

    等到微信聊天记录可以作为呈堂证供的时候，他再也不说“我欠你十万”了，“欠你六万”都不说。

    我能懂他的意思，他就压根不想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