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素锦听闻院子外头似乎有整齐划一的脚步声,这脚步声不像是家中仆从,倒像是守卫家丁,且是训练有素的那种。
她起身来到窗边,树影碎叶的遮挡之余,她果真看到有步伐整齐划一的家丁来往院中。
“这柴大夫这般年轻,信得过么?”丞相夫人满面紧张担忧,立在文丞相身边,小心问道。
文丞相垂了垂眼眸,轻叹一声,“我们如今还有别的办法么?信不信得过,他人就在这里,还能跑了他?”
“是……老爷说的是!”丞相夫人点点头,忍不住低声抽泣,“且最坏也不过如此了,旁的大夫都说靖儿熬不过这个月去,难道还能更坏么?看他整日里昏昏沉沉,这般痛苦,喂下去的汤饭,倒要撒出七八成来,我这心里比刀割着还难受……”
“好了。”文丞相喝止她喃喃的絮叨。
丞相夫人捏着帕子,默默的擦着眼泪。
“将这院子看守好,没有我的许可,任何人不得进出!”文丞相冲家丁吩咐道,“就连郎君门也不得随意出入!”
丞相夫人一愣,莫名的看向文丞相,“老爷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不是怕那大夫跑了?”
倒像是防备着自家人的意思?
文丞相却一语不发,没有解释,背手去吩咐准备药材,开这院中小厨房。
他安排好一切之后,柴素锦恰好写完了一封信,“这封书信,乃是交给苏掌柜,托苏掌柜转交的,求丞相命人交给苏掌柜。我多日不回家中,也唯恐家中人担忧。”
“理当的。”文丞相接过书信,又目光眷恋的看了看自己的孙儿,“有劳柴大夫了。”
文丞相命人又去了连记药铺,打听了这柴大夫的来龙去脉之后,便将信交给了他。
瑄哥儿久等她不归,便去了药铺。苏掌柜恰可以将书信转交瑄哥儿。
“这柴大夫才到京城没多久,年纪轻轻自称医术不凡。苏掌柜自然不肯用他,他却说自己能让连记药铺在京城里更上一层楼,因为他而名扬万里……”前去打听的随从垂头向文丞相禀报道,“苏掌柜见他口气不小,又以眼观出他病症所在,甚至没有诊脉,说得丝毫不差,这才将他留下来。”
随从说完,许久不听闻丞相回应。便小心翼翼的抬头去看丞相。
丞相却望着书房窗外的一株老槐树,默默的出神。
“老爷,老爷?这柴大夫能信得过么?毕竟……”随从话未说完。
丞相轻咳了一声,“看人,不能只用眼看,只用耳朵听,要用心看。他人在这里,且看着吧。”
丞相亲自同柴素锦一起照顾他的嫡亲孙儿。
前三日,柴素锦每日晨起一次,临睡前一次,一日两次为文靖施针,施针之后配以药浴。
这孩子身量在同龄之中不算低了,可却瘦弱的只剩下一把骨头架子。
柴素锦亲自抱着他,将他放在药缸之中,只觉他轻的好似随时都要从自己手中飘走一般。
以至于她的动作更加的小心翼翼,恍如捧着稀世易碎的琉璃。
喂药之时,更是不假旁人之手,从煎药,到避出药渣入碗,再到最后喂入文靖口中,全是她一个人来。
文丞相只当她是太过谨慎,自然不知她是借机加了上古灵芝上所生仙露。
文丞相眼看着她所做的一切,纵然对这个少年人还不甚熟悉,却不由发自内心的喜欢这个少年人。
少年人看起来白白净净文文弱弱,似乎比一般的少年人更多了几分女气,但做事一丝不苟的样子,沉沉稳稳不骄不躁的心性,到叫人心生钦佩。
且在第三日,已经昏迷多日的文靖,竟然睁开眼来。
他睁眼之时,柴素锦正在小厨房里煎药。文丞相亲自守着自己的孙儿。
他毕竟年纪大了,这连日来又操心劳力,每日在家仆面前矍铄的样子不过是强撑,守在孙儿床边,他便忍不住打盹儿。就这小憩的功夫,都免不了噩梦缠身。
“爷爷……”
微弱的呼唤,将他一下子惊醒过来。
他立时睁眼,怔怔的看着小脸儿苍白的孙儿,嘴巴微张,却一丝声音也发不出,半点反应也没有。
“爷爷……”
床上的人又低低的唤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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