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常老祖宗只说我同二哥哥小时候如何淘气,却是没看见眼前的呢。”
惜春趁着口闲回一句:“咱们都不往跟前凑,自然不易暴露。”
那边惜春奶娘正同李纨常嬷嬷几个站一起说话,听迎春提她,又看看惜春同贾兰的样子,笑着道:“我只担心一个,碰着个哥儿这样又有本事又细心周到的侄儿,我们姑娘往后可就难嫁了。哪里寻一个能抵得上一点半点的相公去!”
众人听了都笑,贾兰耳朵尖也听到了,忽然对惜春说:“姑姑,往后若是姑父待你不好,你就告诉我,我给你撑腰。”
黛玉几个方才没听着惜春奶娘的话,忽听贾兰冒出来这么一句,都又吃惊又好笑,指着他俩不知道说个什么好。惜春一块稻香鹅噎住了,好容易咽下去,长出一口气,才对贾兰道:“放心,兰儿看着不好我就不嫁。有什么要紧。”
众人听了大笑,惜春奶娘也哭笑不得道:“真是,叫我说什么好!姑娘家家的,这样话也随口说的。”
李纨笑道:“他们两个才多大,知道个什么!我们兰儿还说娶个媳妇左右都是伺候我的,让我看着办就成了呢!”说着话,她又让人片了一盘子烧鸭子,搭着玫瑰梅子酱给让他们吃去。
这时候方才遣去给贾母、王夫人并凤姐送菜点的回来了,“老太太说了,今日奶奶哥儿姐儿们兴致高,恐怕要放宽了多饮几杯。老太太那里刚应酬了几位诰命,要早些歇着,就明日再见吧。”王夫人那里无话,凤姐倒让人又送两样鲜果子来。李纨便吩咐洗切了,一会子同备好的果品一同上来。
悠悠余晖,萧萧晚风,一阵卷来吹散了眼前的珍馐浓味,带着阵稻谷晒后的香嚓嚓气息,忽然大觉秋意。黛玉眯了眼睛深吸口气,迎春微扬了下头,两人对视一笑,轻轻碰了碰手。
一时方才在底下带着他们劳作的媳妇婆子们也上来了,李纨便让人把她们往边上桌上引。湘云看了笑道:“我正发愁,这许多东西,咱们都够了,可要怎么办呢。这下可好了!”
眼见着众人各自拿了竹制的大盘,来往穿梭地取这个尝那个,言语喧嚣。宝钗悄悄看一眼宝玉,只见他正自斟了酒,饮一口,四下张望,见那些人吃得欢实,嘴角便微勾起来。宝钗心叹:想他这人,从来最烦婆子媳妇子这些,总说她们沾了男人的腌臜味儿,连着自己也不清爽了。这会子这许多左右前后的走动,却不见他烦厌。大嫂子这番心思却是用着了。
李纨近前笑道:“如何?吃足了对着这些倒嫌气闷,不如咱们往院子外头去,正好作诗。”
众人都笑了点头,李纨引着出了院门,外头坡上如今仅剩一丝余晖,两张大案上笔墨纸砚俱全。围着点了七八盏灯,或羊角,或琉璃,倒也透亮。
素云带着碧月几个新沏了茶上来,李纨道:“这是陈年的橘皮金瓜普洱,不碍觉的,刚好消食。你们来尝尝。”
贾兰却道:“娘,还不如把那羔儿饧饴酒温一壶来,那个消食不好?”
李纨道:“那个虽消食,却上头呢。一个个喝的晕头转向的,还作什么诗。”话虽如此,到底还让人拿暖壶装了一壶过来,又取来整副高脚月影杯供用。
黛玉先饮了口茶,听那酒名字古怪,便又斟了杯酒来喝。见色如琥珀,尝一口香浓味厚,点头道:“难得这酒温了也无回酸味,倒适口。”
贾兰笑道:“林姑姑如今竟于酒上有所得了,实在让人难信。”
黛玉笑:“怎么?只许你四姑姑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我们喝一口都使不得了?”
贾兰笑道:“林姑姑在我心里,大概真该吸风饮露,再晚间用些星月精华就够了。”
黛玉点头道:“原是姑姑我在兰儿心里该是个妖精!”
贾兰笑倒:“姑姑怎么不说是神仙?!”
黛玉也掌不住笑:“你见过哪个神仙大半夜在外头吸日月之精华的?那不都是书里说妖精修炼的招数?”忽然想起自己修习青冥还真是在晚间的,更乐了。
正这个时候,却听宝玉在那里喊一声:“这回你们可都比不得我了!我这已经有了,快来看。”
众人听得他竟然已经吟成了一律,都惊讶围上来细看。宝钗读罢叹道:“若你常日里能作这般口吻,还怕姨丈骂你?!只怕赞你都来不及。”
探春同湘云也都赞:“很有些实感在内了,果然难得。”
只黛玉一笑道:“又有什么的,你们看他字句写出来的是悯农,实则却是悯己呢!”
大家再对景一想还果然如此,又笑开去。只宝钗道:“虽有根起,能由己及人,也是虑及民生再生怜意的意思,很有为民父母的资格了。”
李纨笑道:“原不是说我是评定的?如今你们一个个吃饱了喝足了,正事不做,却抢起我的活儿来,又是怎么说的?”
众人一笑,这才各自吟咏起来。也不必详述,只最后断得头名竟是宝玉的两首,却是大出众人意料之外,只宝钗笑言实乃情理之中。
直至亥正,才尽兴别过,各自踏了月色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