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起来。也不怕自家这群小姑子知道了心里吃味!”
李纨笑道:“人同人的缘分,哪里就能这么论了!你看老太太,连先时林妹妹同宝玉,也不过是收拾了个碧纱橱或暖阁子给他们住。如今这薛二姑娘,竟是疼到心尖上,连个屋子都不让收拾,直让都搬去老太太屋里去。午觉就让睡在老太太床上的。你倒是去说说这个看!”
常嬷嬷也笑:“原是有样学样的意思,那我们可没话说了!”
李纨又问及婶子这回上京的缘故,李婶先把李纹李绮两姐妹打发到后头去,才同李纨道:“你两个妹妹年岁也不小了,你叔叔没了,你爹也没了,家里也没个像样的能主事的人。先前听着两句,竟是把主意打到我这两个妮子头上了!这哪里能的!我虽不济只是个妇人,也不能让人这么算计了去。
便想着带她们来京里一趟。我父母虽也没了,两个兄弟倒还好。京里到底人才多,我们也不求富贵显赫,只想能寻两个踏实上进的。就把家底子都赔给她们,也值了。”
李纨点头道:“我想也该是这事。如此,婶子倒不妨在这里多住些日子。这府里常年里来往应酬不断的。要打听合适的人,也容易些。”
李婶却面有难色:“我们这……要算娘家亲戚都勉强了……我怕你不好做。”
李纨笑着安慰道:“婶子毋需多心。我们家老太太最爱热闹的。原先就老说如今家里人口不多,比不得从前热闹兴盛了。故此,我们太太的妹子,薛姨妈来了,就留住了不让走。如今就住在府里后头的一个独门独院的院子里。她家姑娘就同我们一处住在这园子里。平日里亲戚往来,也是都同自家姑娘一样带了去的。便是这回的薛二姑娘,还不是一样疼得什么似的。婶子只管宽心住下,只有好的。”
李婶想着自己不住李纨这里就要去投奔兄弟,那里也是嫂子当家,一样的亲戚相处,不见得就好多少。她倒有心自己租个院子住,只是寡母带着两个姑娘,一门女眷,又没有带几个家人壮仆的,也不甚稳妥。听李纨这么说了,索性放下心来,先在这里住着看看,若有不妥的地方,再搬不迟。
李纨便又同她说起两处家里的琐事,并贾兰的闲话。李婶听说贾兰已经在连城书院读了好些年了,叹道:“当年你这里消息传到南边,我也替你心伤。好在你有个哥儿,哥儿又争气,总算有个盼头。不像我,只得这两个丫头,凡事总要替她们打算打算。只是这世道,女人生活本就不易,就算我再怎么打算,仍要看五六分天命,却是无法。”
李纨少不得拿话安慰她,两人直说到夜深,才散了。
过两日,碧月就悄悄同李纨说:“二姑娘那里的婆子妈妈们都怨邢姑娘给的赏钱少,吩咐了事情就总推脱懈怠。不过邢姑娘倒是极省事的性子。这些日子只往栊翠庵跑了几趟,好似跟妙玉是旧识。”说了就偷偷看李纨面色。
李纨觉察了,笑道:“你又有什么要说?”
碧月赧然:“不是……我想,这邢姑娘同妙师父这般要好,奶奶是不是就不喜欢她了。”
李纨失笑:“这话怎么说的。”
碧月道:“奶奶不是不喜欢妙师父?这邢姑娘同妙师父走挺近的,哥儿说物以类聚,说不定也不是奶奶喜欢的性子……”
李纨笑道:“你这话乍听之下倒也挺通的。只是与人相交,又岂能以此为论?好比说,你最厌吃乌豆沙馅儿的东西,偏妙儿却很喜这口味,你就因此不理她、不疼她了?”
碧月道:“那有什么的,她爱吃就吃呗。下回我分到乌豆馅儿的,也都给她吃,一作两便,倒好了呢。”
李纨笑道:“那不就得了!怎么又说出方才□□来!邢姑娘同妙玉有旧,那是人家的事,我又怎会因此就不喜她?你当是小孩子拉帮结派嚒?”
碧月点头道:“果然!我就说奶奶肯定不喜欢妙师父那人!”
李纨愣住,方想起自己竟是落到这丫头圈套里了。再看看一脸恍然坦然的碧月,恐怕这下套的人也不晓得自己刚给自家主子下了一套,还哄得她承认了自己确实不喜妙玉。天知道,她从来也没说过这事儿啊!
放下这头,回头想邢岫烟的事儿。这贫最难救。一来,常言道“贫不为因”,这贫不过是个结果,不晓得后头到底是什么因由。只要那因由还在,扔多少下去也是同扔水里一般,没个动静的。二来,这世上多有以贫为羞之人。你伸手援之,倒成打他脸了,若真因此生羞生恨,岂不冤枉。
李纨想了,也无甚举措。只这日让常嬷嬷给迎春那里送去了一大盒子青钱,告诉她是这年作坊的分红钱。迎春见了暗笑,遂让司棋分出一半来给邢岫烟,只道:“你收着打赏人使吧。这东西就干这个用的。左右都要散在这院子里,你也不用同我客气。”
邢岫烟知道是她好意,且自己也确实无这样钱财按她们这里的规矩来打赏各处,便谢过迎春,让丫头收着预备平日使用。迎春见她这般行事,心里倒也多喜欢她几分。拉了来说话,却没想到这邢岫烟小小年纪,参悟佛经甚有所得,两个人倒越聊越投契了。后来更连惜春也加了进来,越发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