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生了怨,她还做梦呢。”
宝玉便给探春几个作揖道:“实在是小事,我都担下了,就放过她去吧。”
宝钗不语,探春叹一声道:“二哥哥,她今日在园子里烧纸钱,你保下她了。你问过她为什么烧,烧给哪个吗?你连这个也不知道,就来充烂好人。再一个,哪怕她有一百一千个道理,这规矩就是规矩。这好好的,在园子里烧起纸钱来,不是件犯忌讳的事儿?
她明明错在先,管事的妈妈们说她训她,本是分内之事,正是依了规矩来的。你就护在头里,反闹得她们难做。往后再有人犯了错,到底她们是管还是不管?若犯了错都只往主子跟前哭一哭撒个娇就完了,这规矩又要来何用!”
宝玉一时语塞,探春便对那婆子道:“按着规矩,该罚罚,该打打。带下去让管事按例处置吧。”
惜春这才站起身来,拦了道:“我还有一句话,这样行事特异的奴才,我是不要了。今日说她烧纸,谁晓得那是作甚么来的?上回凤姐姐同二哥哥着魔的事儿还没论清呢。她在我这里就算除了名了,罚完了也别再给我送回来,你们记得给我记上一笔。”
宝玉气狠了,索性道:“既如此,就把她划到我那里吧。你们也不用为难,我晚上自寻了老祖宗说去。”
惜春一笑拍手道:“如此大善。直要同我没干系,我管你们上天还是下地呢。”说完了嘻嘻一笑,给众人行过礼,带了入画几个走了。
李纨看了这一路,片言不发。
藕官被执事媳妇们带了下去,宝钗见宝玉气得脸都黄了,暗叹一声,近前劝解道:“好了,四丫头那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向来是最独的。你也是,既要揽事,好好的又何必牵连上她?才闹成这样。”
宝玉道:“我往常总说未出阁的女儿们都如明珠一般,只嫁了人染了臭男人的臭味才变成鱼眼珠了。如今看来,我竟是说错了!还有四妹妹这样冷心肠的闺阁女儿!不过一句话的事……甚或都不用她说话,就能救了一人,偏她不肯,非要把人往绝路逼。宝姐姐你不知道,藕官她如此行事,定也有自己苦衷。唉,事已至此,待老祖宗回来,我自去说去……”
宝钗拦道:“你听我一句,这事还是不要捅到老太太跟前去的好。一则你这么做了,老太太见你同四丫头生了嫌隙,心里岂有不担心的?二则就算你说的如何有苦衷,到底那丫头是犯了事,不该在园子里弄这些神神鬼鬼之事。老太太上了年纪,尤为忌讳这些。又偏是如今这个时候。你若不管不顾地说出来,到时候恐怕非但救不得那丫头,反害了她。”
宝玉听了,细想也觉有理,便道:“那、那又如何是好?!”
宝钗道:“你也是转不过弯了。四妹妹既说了她不要那丫头了,待处罚完了送到你那里就是。不过是个小丫头,值个什么。不过是同凤姐姐说一声,到时候发月钱份例的时候减一处加一处罢了。待到往后老太太心里得闲了,你再提一句,有什么过不去的?非要在这时候闹。”
宝玉听了只觉茅塞顿开,因笑道:“实在是我被四妹妹气糊涂了。多谢姐姐教我。”
一场风波过去。宝玉回了院子,想起今日先是被惜春驳话,后又被探春打脸,连个小丫头也护不住,心里也有两分丧气。
袭人几个也早得了信儿,见他回来了,都上前劝慰。又叹道:“之前我们想寻三姑娘她们问问月钱的事儿,平儿还拦在头里。说是如今正要拿几个人开刀好立威的,为着能服人,头一个就该拿二奶奶同我们这里作筏子。吓得我们连话也不敢问,半路跑回来了。你倒好,今日偏偏往网上撞!可不是被抓了个正着。”
秋纹道:“先前三姑娘说了几样二奶奶的疏漏不是处,平儿在那里一个劲儿做小伏低地认错,一句硬话没有。就是二奶奶那里,也都只说三姑娘好的。二爷这回可真是没捡着时候。”
碧痕却指着芳官道:“学戏的能有几个好的,一个个成日家什么也不做只好惹是生非。你就只管护着,总有你护不过来的时候呢。”
正说着,湘云同香菱寻了过来,便都歇了话头。
湘云进来却对着宝玉笑道:“听说你今日又新收了一个丫头?只未磕头,就先领了一顿杀威棒,却是何缘故?”
宝玉见她调笑,仍把前事说了,叹道:“若是这丫头仍是林妹妹的,也没这许多事了。”
湘云道:“二哥哥你这话说得好笑。林姐姐身边哪有这么拎不清的丫头?从来只有她的丫头把你吓唬病了的,哪有还要你去保的道理。”说得众人都笑。
香菱却道:“到底她烧纸总是不对,只难道她们都没学过规矩的?就是在学戏的时候,一般也有人教她们在这府里行走的规矩吧。怎么如今散了倒犯起糊涂来。刚才我们太太还说呢,这是极忌讳的东西,没有一顿打了出去就算她命大了。”
说完了看着宝玉,只觉这宝二爷如此是非不分也实在可笑。湘云自然知道她心思,遂笑道:“呆子你不懂这里的规矩。在二哥哥这里,但凡是女儿家,就是杀人放火那也是情有可原的,那些腌臜婆子们就算再怎么占理,也是包藏祸心。这才是总诀,你说的那些都得先依着这个来。”
这话却是说得连宝玉也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