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八十三．难为

    其实在未见到母亲之前，我曾经幻想过无数次要怎么样小心翼翼地应付她，又该用什么样的话来让她觉得我过得不错。可设想好的词在见到她的那一瞬间全忘掉了，现在我只是想扑在她的怀里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让她知道我所有的委屈。

    母亲毕竟是个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在我尚未来得及开口之前，她一脸平静地制止了我的冲动，淡淡道：“当初我怀你的时候，可是胖了不少，你怎么不见胖，反倒越来越瘦了。是胃口不好吗？刚刚我听他们说，这些日子王爷可没少为了你的身孕操心，你想吃什么都会让人给你准备。现在好歹也是一个人吃养两个人，千万别怕胖。”

    李宣到底让人在老人家的面前说了多少谎话？王府的人这些日子的确频繁地进出醉仙楼，那不过是为了满足沈香的口腹之欲罢了。更夸张的是，为了照顾沈香的胃口，李宣甚至特意花重金请了一位京城名厨。而我，自从搬到那个小院子之后，李宣也只是拨了个厨娘照顾我而已，虽然从不会让我饿肚子，但对偏好美食的我来说，简直就是个天大的折磨。

    可事情到了现在，我不得不替李宣圆谎，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让母亲安心。我拍着她的手，笑道：“是我平日里太挑食的缘故，所以母亲不必太在意。王爷倒是没少费心思。只是不知道母亲怎么突然就来了，也没先打发什么人先报个信儿。我也好准备准备。”

    说这些话的时候，我也在不时地打量着留在厅里伺候着的人，他们显然都是李宣安排好的，似乎生怕我会因为失态说出有损他颜面的话。原本一向喜欢多话的巧儿安静地站在我身后，显然也早就接到了“封口令”。要不然，她怎么会忍住一句话不说？

    闲话了半天，母亲在呷下一口茶之后终于忍不住出声问道：“其实这些日子……发生在王府里的事情我都听说了，当初看王爷对你一往情深，我还以为你会这样幸福地过一辈子。可……那两位侍妾呢？我怎么没看见她们？她们对你……还算恭敬吧？听说其中一个是太后赏的，想必出身不错。基本的礼数总该懂得。前些日子发生的那场大风波，我也听到了，其实我早就坐卧不安，想过来看看。可你父亲却不想让我过来，说怕会让你伤心……”

    我的鼻子酸酸的，边上的丫头适时地递上了手帕。免时不动声色地在我的肩膀上拍了一下。看来李宣是不打算给我向母亲诉苦的机会，我只得打起精神道：“好些日子没回去看看了，其实我很想念你们。不知道母亲是否还留着我的房间？要是什么时候能再回去住些日子就好了。”

    “你房间里还是从前的样子，什么都没有变。”母亲的诧异地望着我，而且脸色很快变得有些难看。劝慰我道：“你是我的女儿，我自然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已经是王妃，这是谁都没有办法改变的事实。不过你也得谨守王妃的本分。不哗众取宠，更不能争宠，要有容人之量，千万不要因为王爷一时宠爱他们就心怀不满。还记得你父亲当初跟你说过的那些话吗？你若是幸福的，我们就能放心了。你现在有孕在身，要心地保养好身子，暂时还不能回去。要不然会让外人以为你完全失宠。等你有了孩子，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回家看看了。”

    “可是……”原本还想借着这个机会回王府看看。没想到却被母亲一句话堵得死死的。转念一想，并不是因为她狠心，而是这个时代的人情世故就是如此，若是出嫁的女儿突然回到了娘家，定会掀起轩然大波的。我努力撑起笑容，朝母亲点了点头。

    母女连心，虽然我什么都没有说，但她显然已经能根据自己看到的状况得出了不少结论，她长长出了口气，柔声道：“看你懂事了不少。我就欣慰了。我从前跟你说过，出嫁从夫，却不一定事事都要盲从。王府里多两个人，不管王爷如何顾虑到你的想法，都免不了会让你受委屈，不过你要想会自己处理。你是崔家的女儿，若是真的受了天大的委屈，你的两个哥哥自然会替你作主的。”

    这几句话重重地捶在了我的胸口，几乎让我忘了如何呼吸。她说的不错，我的荣宠还关系着两个哥哥的将来，还有父亲的地位。若是我任意妄为，只怕会将他们陷入不利的境地。想到这里，我收起了自己所有的悲哀，开始小心地作戏，努力让母亲以为我依然是王府的女主人。

    直到送母亲坐上回去的轿子，我才感觉到自己已经筋疲力尽，几乎没有办法再迈动步子。巧儿适时地扶住了我，不等她开口询问，我笑道：“许久没有戴关这么多的首饰了，没想到居然会这么不习惯，我感觉自己的脖子都要被压折了。”

    “小姐，我看见夫人上轿的时候，眼泪落下来了。她肯定知道小姐你受了天大的委屈，可碍于世俗又不得不让你留在王府里。小姐，其实我们何必在这里受这么多的窝囊气？为什么不求了皇上……”巧儿低声在我的耳边道，每一句话都让我的呼吸变得困难。

    可眼下所有的一切都不在我的控制之中，就算已经被伤得体无完肤，我也只能强撑笑颜，“你看得还真是仔细，你若想回去，过几日让白春华求了王爷，放你回去就好了。我这辈子……只怕就这么完了。”

    “是啊，她说得没错，在我没有点头之前，她就得过这样的日子。不管在外人的眼里，我对你们家小姐可是仁至义尽，不仅没有因为她企图谋害侍妾而责怪她，反倒将她供养在王府里。”李宣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脸上还带着几分小得意。

    这个男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可恶？此时此刻，我感觉自己想要杀他的心都有了。但无论如何都要忍耐！我冷冷斜了他一眼，朝着自己的小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