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去又冬来。在冬日的灰暗天空下的巨济岛,它被严寒冻僵了,覆着裹尸布的雪,死一样冰冷的雪雾在刺骨的寒风驱赶下沿着紫黑色的山峰飘荡,滚下低洼草地和海滩,直到和海面上冰冻的雪雾混合在一起!而从北方刮过来的大风呼啸着袭击了被海水包围的“死亡之岛”,在装有尖铁丝网的高围墙外面,海浪混浊,它冲击岸礁,发出震撼长空的狂号,往往还因为夹着暴雨和打旋的雨夹雪而声音变得异常沉闷。海岸的森林呢,那看上去只象是一排排的骷髅。
战俘营所在的那个覆着冰雪的“死亡之岛”,秋冬春是雾和瘴疬的发源地;瘟疫随着加速来临的初春,加速溜进了战俘营,把斑疹伤寒吹进了拥挤的铁皮棚和宿舍,还没到四月,就把临时战俘营地六十一联队变成了医院。
半饥半饿,感冒又没有及时治疗,这就注定了大部分战俘要受到传染;七十二联队80多个战俘中,一下子就病倒了四五十个。“课”上不成了,“纪律”松懈了。少数几个还没生病的,几乎完全放任“自流”;有些人死在战俘营里,给悄悄地马上埋掉,疾病的性质不允许耽搁。疾病就这样成了战俘营的居民,死亡呢,是它的常客;它的围墙内是阴郁和恐惧;铁皮棚房间和过道里蒸腾着医院的气味,药和香锭徒然地挣扎着要盖住死亡的臭气。话说正当魏林和其他被从六十一联队押来的未传染的志愿军战俘,在七十二联队警备队遭受严刑毒打时,一个穿着黄色便服、高腰皮鞋的黄头发、黄褐色眼睛、鹰勾鼻的美国人走进警备队,用汉语连喊几声:“魏林”、“魏林”。打手们停住手。魏林回答说:“我就是魏林。”
“走,跟我走。”魏林跟着这个美国人来到七十二联队部旁边的一个帐篷前,这个美国人用流利的中国话说:“中国八年抗战我也参加过‘飞虎队’从印度到云南、重庆的驼峰航空运输生命线物资投送,是中国人的老朋友;我反对他们这样做。我反对国民党这样做。你受罪了,你受苦了。”
魏林没吭气儿。
这个美国人接着说:“我很想知道共产(n)党的一些情况,你能告诉我吗?”
魏林马上意识到这个美国人是个“王牌”特务,他立刻提高了警觉,说:“我不是共产(n)党,所以我不知道。”
“对不起,”这个美国人并不勉强:“你应该好好休息。”
“我无法休息,你刚才看得很清楚,总管上校保证不打我们,你看我身上被打的伤!我的弟兄们还在挨打呢!”
“我马上就去,再不让他们打人和体罚了。”美国人把魏林领进帐篷,说:“请你放心,你在这里好好休息。”然后又给魏林一支铅笔和几张白纸,说:“你愿意写什么,就写什么。”
这个美国人来到警备队,喝令败类们住手,便让那些挨打的战俘回到帐篷里去。
魏林看见在帐篷里还有两个人在写材料。其中有一个他认识,是他们师的一个指导员,名字叫陈吉庆。另一个人是个瘦弱的小个子,他戴着一副厚厚的眼镜,看上去约摸有二十二三岁,一副书生样子。他自我介绍说他叫孙振冠,是志愿军某部营教导员。魏林早就听说过孙振冠这个名字。孙振冠15岁就参加了中国共产(n)党,第二年参加了新四军浙东游击队,以后又到上海从事学生运动。他是志愿军某军最年轻的营教导员,大家称他是“小老官”,在被俘的志愿军干部中,他是第一个公开站出来领导大家开展斗争的。七十二联队刚成立时,美军看守对战俘的情况不熟悉,孙振冠趁机出来担任了军官大队的大队长,领导战俘们与败类李大安等人明顶暗斗,结果不到10天,孙振冠就被美军管理当局抓进了监狱。但是,孙振冠这个名字却传遍了整个美军战俘营。三个人彼此互通姓名后,紧紧地握着手。
魏林问他俩:“你们在写什么?”
“写假材料,受审的假材料。”他俩笑着说。
“刚才那个自称曾是抗战援华‘飞虎队’的美国佬是什么人?”
“他叫菲利普,是美国中央情报局的高级特务,上校军官。据说曾认识和了解抗战时期美组建的援华‘飞虎队’陈纳德将军及从印度到西藏、云南及重庆的驼峰航空运输生命线物资投送......他手腕很高,七十二联队的叛徒和坏蛋们都很怕他。”
魏林介绍了他们在六十一联队开展斗争的情况后,三个人商定由他们组成党的领导小组,利用菲利普上校对他们进行审查的机会,秘密开会,继续开展反对叛徒坏蛋控制、要求成立回国战俘营的斗争,三个人并作了具体的分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