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
一个处理不甚,招惹了皇城司,背后的东家一定不会为了他一个小小掌柜跟皇城司翻脸。
最好的结局,也是把掌柜送出临安城,调到别的州县里去。
掌柜在临安干了十几年,一家老小都在这里,自然不愿意换地方,是以一直曲意逢迎,想把这场事端化解掉。
事到如今,他算是看明白了,这根本就是个不可调和的矛盾。
“我知道这事你已经尽力了,我也不难为你。”李申之把银子推向了掌柜,说道:“这些银子你且收下,若是那柔福帝姬找到你,全推到我身上便是。强买强卖的名声,我李申之还担得起。”
李申之现在越来越喜欢纨绔子弟这个名号了。挂着这个头衔,办事可以胡来,简直不要太爽。
牙行掌柜没敢收钱,让牙郎取出地契,交给了李申之,签字画押,顷刻间完成了交易。
临走时,李申之说道:“本来收个铁匠铺子而已,买在东家也行,买在西家也成。本少爷就是看不惯那柔福帝姬欺压良民!”
撂下一句狠话,李申之扭头便走。
留下牙行掌柜坐在桌子前,盯着那一袋银子,仿佛一块烧红的铁块,只觉得烫手。
“罢了,既然是伸张正义,老夫便陪他耍一遭吧!”
掌柜找了一个可以安慰自己的理由,拾起银袋揣入怀中。
……
牙行耽搁了个把时辰,天色还早。
巳时二刻(10:00)正是工作的大好时光,应该把最美好的光景用来奋斗。
李申之一行人步行不远,来到了铁匠铺。
铁匠铺子敞开着门,门口的炉子熄了火,一老一少两个精壮汉子正在掏炉灰。
门口的墙上是展示柜,挂着大大小小的铁锅,菜刀,剪子,火钳,全是家常用的物件。
感到背后有人,老铁匠回头一看,只见是一个富家公子,领着一个丫鬟一个小书童,便扭回头继续掏炉灰,说道:“要关门了,就是墙上那些东西,公子看上了就拿,随便给个钱就成。”
李申之觉得鼻子一酸,感慨底层人生活不易。
他也曾是社畜一枚,在职场上战战兢兢,生怕惹了这个触了那个,到头来还是被人呼来喝去。
“老丈,我收你的店铺来了。”李申之平缓地说道。
“嗯?”老铁匠回头看了李申之一眼,重又转回身,双手托着膝盖,缓缓站起。
年轻铁匠只是回头瞥了一下,发现李申之没什么威胁之后,继续认真地掏着炉灰。
李申之想上前扶一下老铁匠,被老铁匠抬手拒绝。
老铁匠说道:“老朽劝公子莫要趟这趟浑水。整个临安城,好铺子多的是,好铁匠也多的是,何必逞一时之勇呢。”
在老铁匠看来,李申之是因为年轻气盛,收购商铺遇挫,非要争这口气来了,这才好言相劝。
这时,左右的邻居围过来几个看热闹。
铁匠铺的事儿在附近已经传开,大家都很好奇铁匠铺子最后会怎么收场,顺便宽慰铁匠几句,满足一下自己的圣母心。
李申之说道:“老丈的事我也听说一二,凭白受此无妄之灾,难道你就甘心吗?”
“唉!”老铁匠一脸的无奈,“古话说的好,民不与官斗,不甘心又能如何。”
周围的观众一秒入戏,纷纷开始交换信息,分析起了局势:
“我听说了,这老铁匠得罪了柔福帝姬,那可是官家的亲妹妹啊!”
“亲妹妹怎么了,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是一个长公主。”
公主指的是皇帝的女儿,长公主指的是皇帝的姐妹,皇帝的姑姑叫太主。
赵佶用帝姬来代替公主,却没有用长帝姬来代替帝姬,大大小小的都叫帝姬,也分不清个辈分。
李申之看着老铁匠,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那便容她胡作非为?!”
老铁匠眼神闪过一丝愤怒,转而变成了无奈,转身回到炉子旁边:“那便容她胡作非为吧!”
“哎呀,真是可惜了,老铁匠这么好的手艺。”
“就是啊,我家买的菜刀,用了十年了还好好的,以后还能传给我孙子哩。”
“唉,恐怕以后买不到这么好的东西咯。”
“还买东西,这方圆之内,恐怕连菜刀都买不到了。”
望着老铁匠的背影,李申之深深吸了口气,说道:
“他们欺负乞丐的时候,我没有说话,于是临安城少了一个乞丐。”
“他们欺负船工的时候,我没有说话,于是码头少了一个船工。”
“他们欺负铁匠的时候,我没有说话,于是临安城少了一个铁匠,倒了一间铁匠铺子。”
“有一天,他们欺负我的时候,没人说话了!”
“我只能任人宰割!”
老铁匠蹲在地上,嘴唇微微颤抖,双手时而扶着脚,时而扶着膝盖,几次想要站起来,终究还是选择了沉默。